第10章 出道第十秒

躲在暗处的姜沁儿悄悄地看着二人。

两人的对话她听懂了七八分,一些陌生的词句联系前后也能猜到几分。男人话里的意图令她忧心,更让她觉得不妙的是她能感受到卓青的挣扎犹豫。

连姜沁儿都能察觉,经纪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卓青的变化。他放缓了语气诱惑道:“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咱俩荣辱一体,我可都是为你着想!这位许总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是人家有话语权,能给你后期继续参赛的名额,多好的机会啊!你这次被淘汰公司对你很失望,以后也不会再给你机会,这个节目已经是你能接触到的最好资源了。”

眼见卓青反应不似先前激烈,男人摆出谆谆教诲的姿态各种劝导。

“你别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没了公司的栽培你什么都不是。你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个名额吗?知道多少人想讨好许总都没机会吗?不怕告诉你,光咱们公司里就有人盯着呢。你前脚拒绝,人家后脚就能去敲许总的门。要不是我为你争取,你以为这种好事还能轮到你?”

“想开点,你就当是在跟他谈恋爱,眼一闭就过去了。这位许总去年离婚,现在还是单身,你陪他连话柄都不会留。和自家男友上上床,说两句甜言蜜语哄他开心有什么,哪怕日后你大红大紫或者被卓家认回去都不用怕。为了你,我可是能想的都替你想到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都是工作,这个圈子从来都是这样。好好琢磨琢磨吧,别整天揣着那二两清高当饭吃。”

良久,卓青才苍白着面色,艰难地说了句:“让我想想。”

经纪人见好就收,仿佛一个贴心的长辈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转身离开,留下卓青一个人站在原地。

“妈,我没得选了。”卓青喃喃自语。

姜沁儿心中轻叹,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看卓青眼熟了。虽然容貌完全不同,卓青却有一双和教坊司里待她很好的一位姐姐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卓青平日里神情清冷自傲,不同于那姐姐的温婉哀愁。直到方才卓青目中含泪的模样,才让她真正将这双眼和记忆中的眸光对上。

经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眼看卓青没有离开的意思。姜沁儿知道自己最好的做法是等到卓青也离开,装作今夜无事发生。可看着卓青恍惚的神色,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从装饰雕塑后站了出来。

姜沁儿怎么会在这里?

卓青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心里一惊,浑身血液仿佛倒流,巨大的恐惧弥漫上心头。她想要说些什么,嘴唇颤了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来这边捡东西,无意间听见了你们的对话。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雕塑离二人说话的位置不远,说什么也没听见显然太过虚假。姜沁儿索性把话说开,摊开掌心给卓青看手中的耳坠。

晚上回房后她发现耳坠不见了,因为傍晚集体在草坪用餐时东西还在,所以推测是录完节目回房的路上丢了。她出来顺着原路寻找。在这条小路上发现了耳坠,正想离开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直接离开会和对方迎面遇上。几乎是下意识,姜沁儿躲进了小路尽头巨大的装饰雕塑身后。

躲好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必要躲藏。她早已不是那个受教坊司束缚不得随意走动的花魁,也不再需要四下打探收集为家族翻案的线索。只是躲都躲了,再站起身和对方迎面遇上只会更加尴尬。所以她才想等人离开后再出来。

不曾想,听到了令她震惊的对话。

卓青抿唇,并不理会姜沁儿的话。

她紧盯着姜沁儿上下扫视,检查她有没有拿着手机录音或录像。海岛温度高,姜沁儿除了耳坠外两手空空,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复古长款连衣裙,裙子一片式剪裁,裙尾长至脚面,脚上是薄底布鞋,浑身上下肉眼可见没有匿藏东西的空间。

确认对方并没有偷拍偷录下刚才的对话之后,卓青心中恐惧稍缓。她眼瞧着姜沁儿从装饰雕塑后走向自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即强做镇定整了整衣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抬眸看着姜沁儿,语气冷冷不知在发出嘲讽还是在自嘲:“看见我这个样子,你很得意吧?”

姜沁儿回望她,认真道:“我没这么想,卓青你听我……”

“你最好什么也别说!”卓青狠狠打断了她的话,看上去似乎难以忍受姜沁儿发出半点声音。

片刻后,她似乎在和什么作斗争般以极低的声音说:“你跳得很好,我不如你。”

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

在她正要离开的一瞬间,姜沁儿顾不得礼仪,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好看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她:“我退赛。”

似是怕她不信,姜沁儿加重了几分力气重复道:“你留下,我退赛。”

话说出口,姜沁儿心底的纠结终于舒展。

随即而来的是对工作室的愧疚,她知道蔡成功有多希望她继续走下去,但她宁愿以后十倍百倍的努力干活补偿,也想在此时此刻拉住卓青。

当年那个姐姐待她如同亲妹妹,后来姐姐出事她拼了命想救人,在管事面前跪地磕头哭哑了嗓子,却也只换来凉凉地一句:这都是命。

如今,卓青与当年教坊司万般无奈的女子相比明明可以有选择,为什么要为了一时的艰难不甘而出卖自己。那经纪人话说的看似好听,却处处是陷阱。有些事一步错步步错,她看着卓青的眼睛,实在不忍心这个女孩折损自尊染上污浊。

“你别去陪那个男人,我退赛。你的舞跳的很好,如果没有我,你是可以留下的。”

这番话大大出乎卓青的预料,她猜想姜沁儿会威胁、猜想会嘲讽,独独没想过这个。回过神,她大力的抽回胳膊。

“神经病啊你!”

好端端的说什么退赛,是在可怜她吗?跟她装什么天使降临。卓青想嘲讽她虚伪,偏偏姜沁儿神情恳切不似作伪。

撞鬼了这是!

卓青心中惶恐,夹杂着羞耻的愤怒还混合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转身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开。刚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姜沁儿,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卓青猛然扭回头,步伐更快,“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仿佛被鬼追一样。

卓青心中会怎么想姜沁儿并不知道,说实话,她也不是很在乎。不在乎卓青是否觉得她真心,不在乎卓青是否会觉得她痴傻。她只是默默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酒店房间,简单梳洗过后躺在了床上。

如果卓青欣然接受了经纪人的提议,她并不会去多管闲事,可卓青说她“没得选了”。

没有选择了吗?

姜沁儿又想到了那个姐姐。

姐姐原名方若竹,曾也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十六岁那年抄家获罪被没入教坊司,彼时姜沁儿十二岁。

她们所在的教坊司是官楼,里面的女子分为花妓和乐妓。花妓就是寻常娼妓;乐妓名义上只做歌舞取乐卖艺不卖身,实际上和花妓一样都是玩物,只不过身价高些、次数少些;只有极少数作为花魁培养的姑娘能只卖艺不卖身,但那也只是一时半刻,为得不过是成为花魁后抬高身价,最终能卖出好价钱。

据说早几十年教坊司还只是单纯的舞乐场所,那时候本朝官员狎妓甚至算重罪。可是随着君王无能、朝政混乱,在礼乐崩塌、朝堂黑暗的年代,所有人都朝不保夕,没有人在意小小的教坊司何时扭曲成了污秽之所,只要能获取利润和安抚人心,没人在乎其中女子的命运。官员嫖宿成风,教坊司花楼的背后靠山甚至是皇室子弟。

姜沁儿和方若竹就是在这个时候落入了教坊司。方若竹比姜沁儿幸运些,家族获罪晚多当了几年大家小姐;她同时又比姜沁儿不幸,因为年岁大些,连争当花魁获得片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成了坊间乐妓。管事嫌她名字过于文气,改成了“碧珠”。

失去曾经的名字,是落入花楼女子的第一步。就像姜沁儿原本叫作“姜染辞”,是入教坊司后被改成“沁儿”。

方姐姐第一次成为“碧珠”是为了她。当时她被一个前来寻欢作乐的官员看上。因她年幼又是作为花魁人选培养,管事并不想放人。只是那官员地位颇高,管事也得罪不起。两难之时,是一旁抚琴的方姐姐主动献媚,将那人的**揽了过去。方姐姐说她年纪小还有机会,自己横竖逃不过这一遭,倒不如能救一个是一个。后来的一切也如方姐姐所言,乐妓与花妓并无区别。

姜沁儿曾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情形了,直到那个世家子出现。姜沁儿入教坊司时年岁太小,对都城的官员、世家并不算了解。只知道那人是个什么侯爷家的小儿子,家世虽好却是个纨绔子弟,整日眠花宿柳,既无功名也无半点进取心。

这人曾在花朝节上对还是官家小姐的方若竹一见钟情,让家中上门提亲。方家家风清正,对这种纨绔子弟看不上,婉拒了亲事。

不曾想,两年后抄家获罪,儿子流放、女儿罚入花楼。那世家子从外祖家回来,知道这件事后,提着银子来了花楼,报当年被拒婚的仇恨。每每点“碧珠”伺候,千般凌辱、万般折磨。罪女自戕会祸及家人,方姐姐落在他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终于有一日,方姐姐在床笫间被他折磨凌辱时故意用言辞激怒了对方,惹得那个世家子发了狂,用鞭子将她抽得血染床榻。等世家子回过神,她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乐妓命虽卑贱,却也算是官家财物。趁教坊司主事和世家子去茶厅商讨此事如何解决时,姜沁儿溜进了房中见了方姐姐最后一面。这是她磕破头哭哑嗓子,才换来的一点点通融。方姐姐看见她,似乎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脸,却连手指都没有力气抬起。

她跪在床边,抓着方姐姐的手放在脸侧,哭得一句话嗖都说不出来。方姐姐却微微地笑了,苍白着脸色衬着唇畔的血迹越发鲜红,她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言由在耳。

姜沁儿想,这才是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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