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晋将耳机摘下来放进兜里,打开水龙头,近乎粗暴地在脸上拍了几把冷水。
“你故意的。”
他干涩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中,听起来像在闹鬼,但只有俞晋心里清楚,自己脑海中的系统仿佛突然间有了神智,变得像个人了。
也许是信息素干扰了他的判断,也许系统真的在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进化。
就像AI一样。
“您与林周同学的关系得到了很大改善,但并不足以让你们结成情侣。”
系统依旧是那个狡猾无赖的系统,而俞晋却已经撑不住了。
冰凉的水珠从他湿漉漉的皮肤上滑落,没入了咖啡色格子的日系衬衫中,他闭上眼,狠狠抓了把头发,想让自己快点恢复冷静。
没有抑制剂,也没人敢靠近这儿,他要么在卫生间熬到易感期结束,要么破罐子破摔,直接以这种状态回去。
可要是回去的话,不等他走进寝室,就被人当野兽套起来了。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片杂音,那些在教室里上课的学生被突然出现的Alpha信息素干扰,一个个趴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杜辰遥感觉自己快被这铅球一般的重量压死了,他艰难地抬起头,声音虚得仿佛通宵几天没睡觉:“遭了,俞哥,他……他到易感期了吗?”
林周再一次被熟悉的潮热所挑动,他慢慢将手指移向脖子上的锁骨链,像是要借此感受一点聊胜于无的安慰。
然而没有,空气中浓郁的信息素就像一只带着饵的钩子,无时无刻不在消磨他的理智。
他听见了其他Omega的呻/吟,那种突破理智的**随着各种各样的信息素现出原形,如同进入了乱七八糟的盘丝洞。
再这样下去,整座教学楼都会变成信息素支配的地狱。
林周颤抖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同学们惊异的目光中,一步步朝教室外面走去。
他走得太吃力了,和上次在酒吧中一模一样的虚弱感侵蚀着他的躯体。他就像在洪水中逆流而上的小舟,冲破飞跃腾起的浪,坚定又顽强地朝终点前进。
俞晋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失去理智的边缘,他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支撑在洗手台上,每逢意识恍惚的时候就用冷水刺激神经。
十几分钟下来,他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像一只暴雨天流落街头的野猫,湿漉漉地抱着脑袋,发出一声可怜又悲切的哀嚎。
Alpha的易感期是脆弱不堪的,它隐藏在强大的外表之下,如同一颗没有保险栓的炸/弹,随时准备将无辜的路人轰飞。
而炸/弹的开关就在他这个精神不定的人身上,只要他稍微后退一步……
俞晋长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脑子里只剩下那个名叫林卫贤的男人,以及他丢在世上,挣扎于泥沼之中的母子俩。
命运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公,在老一辈人看来,这是上天带给人的磨炼,但不公引发的痛苦却是永远无法从灵魂中消除的。
林周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一切吗?
答案是不能,不然他也不会独来独往,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
俞晋突如其来的强烈情感变成了粘附着他的蜘蛛网,这一次连冲水都不管用了,被易感期激起的脆弱占据了心脏的全部,犹如一把钝刀在身体上刮磨,从血肉到骨头散发着细细密密的疼痛。
“我……我要……”
“俞晋,你给我清醒点!”
俞晋逐渐模糊的思维突然被一声暴呵打断,他艰难地抬起头,通过洗手间的镜子看见了一个扶着门框的白色人影。
林周被洗手间内浓郁到令人发颤的信息素激得差点跪下,他扶着墙把自己塞入这片禁区,在发/情期的潮热占据上风之前,坚持走到俞晋身边,伸出胳膊将人抱在怀里。
俞晋:“!!!”
林周像安慰小孩一样慢慢抚摸着俞晋的背,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身上没什么能安慰你的东西,衣服就这么一件,脱了就没有了。我现在抱着你,你不要咬我,听到了吗?”
俞晋闻到了林周身上那股熟悉的苦味,像猫薄荷一样,疯狂刺激着他的信息素。
他侧过头,看到了自己送给对方的那条锁骨链,如同枷锁一样禁锢着林周的腺体,令俞晋忽然间心浮气躁。
他将头埋在林周的肩膀上,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轻声说:“上次的事情已经摆平了,酒吧的老板有没有难为你?”
林周安抚他的手微微一顿,回答道:“没有,他知道那群人是什么货色,不会因为这个让我滚蛋回家的。”
林周鼻端萦绕着一股甜滋滋的奶香,明明是他不怎么喜欢的味道,现在却如流水般包裹着炽热的身躯,让他汹涌的**逐渐平息下来。
挑逗与安抚来自同一种信息素,这种感觉就像开在荒野上的玫瑰,恣意得令人无法想象。
林周垂下眼,感受着俞晋逐渐平稳的呼吸,低声说:“怎么样,好点了吗?”
俞晋将“猫薄荷”狠狠箍在怀里,贪婪地吮吸着这个味道,用行动证明——他暂时还不能离开林周。
他的鼻尖渐渐从肩膀往上移,撒娇似的移到了信息素最浓的地方,在林周的腺体上留下了一道湿润的呼吸。
又是这样,他怎么总惦记那个地方!
林周的身体瞬间在俞晋毫无节制的行为中僵住了,他使劲拍了拍俞晋的背,颤声说:“别动,别下嘴,你答应我的!”
俞晋没有让林周的挣扎得逞,他在那块腺体上留下了一个轻缓又沙哑的笑,低声说:“我不会咬你的,谢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来救我,不然我就要被学校拉去隔离了。”
这种控制不了自己的动物,还不如被拉去隔离呢!
林周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愠色,然而下一秒,俞晋就轻轻松松将人放开,自觉退到了半米之外。
“我的易感期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你能不能在这儿多待两分钟?”
他拿出手机,给杜辰遥发了个信息。
有林周在这儿,他的信息素能得到一点安抚,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让杜辰遥回去取两支抑制剂还是来得及的。
林周听到了外面逐渐平息下来的声音,他垂下眼,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可以。”
只能这样了,不然他一走,这人指不定又要犯病,到时候连带他的信息素也被勾动起来,两人分分钟就能让整个学校陷入暴/乱。
他们是学生,又不是恐怖分子,不能干这么缺德的事。
外面的教学楼渐渐从混乱中恢复了秩序,但依旧没人敢轻易靠近他们俩容身的这座洗手间。
林周和俞晋的电话快被辅导员和校领导打爆了,俞晋连续接了三个电话,筋疲力尽地跟那群人解释完,隐隐又出现了信息素爆发的征兆。
“你先休息会儿吧,等抑制剂来了再处理剩下的问题。”
林周走到俞晋身边,挨着他靠在洗手台上,轻声说:“你的易感期不是今天,对吗?”
俞晋被林周的信息素包裹着,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他低着头,沉声说:“没错,你也听到系统的声音了?”
这是他俩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讨论系统这种东西,但它不是科学的产物,甚至算不上神学,是一种连小学生听了都觉得中二的玩意儿。
人的大脑中真的会存在一种操控现实的东西吗?
俞晋认为自己没资格生活在科幻小说中,而这种唯心主义论也不过是历史的余毒——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根本不会随着他们的意志而改变。
那么这个能操控命运的系统又是什么鬼东西呢?
林周闭上眼,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说:“我听到了,但我以为那是一种幻想,直到系统告诉我,你也能听到。”
他转过头,审慎地打量着面前这位狼狈不堪的Alpha,继续说:“看来这世上有病的不止我一个。”
俞晋忽然被他这种说法逗笑了,他弯起眼,感叹道:“大家都是病友,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照顾。”
话一说出口,俞晋猛然察觉到不对劲。
“互相照顾”,照顾什么呢?像今天这样用彼此的信息素进行安抚吗?
这样的照顾实在过于暧昧了,他们刚刚建立起初步的友谊,难道要在这种地方思想滑坡?
俞晋勉强压下去的信息素突然有反扑的趋势。他死死盯着林周脖颈上那颗浅蓝色的星星,像是要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上去。
然而林周并没有发现眼前突如其来的异常,他依旧保持着自己不冷不淡的态度,除了耳尖留下的薄红,几乎察觉不到任何信息素肆虐的痕迹。
“照顾就免了,以后大家各自带好抑制剂,无论到没到日子,都要有备无患。”
听听,多冷酷的言语,多冷漠的人,一句话就将刚才的旖旎尽数丢弃,再次划分了一条楚河汉界。
俞晋耳朵里听着他这句话,脑中却想起了那个沉睡在遗像中的人。
林卫贤在世的那几年,林周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小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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