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三个人围在付宣仁身边哄了大半晚上,好不容易让他乖乖上床,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呢,他就从床上爬起来,反常地打开小台灯,开始了不要命的刻苦学习。
六点半一到,刘承自律地从床上下来跑步,乍一眼看到底下亮起来的光,揉了揉眼睛,走到付宣仁身后小声说:
“你没睡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看书了?”
付宣仁经过一个晚上的思想斗争,觉得杜辰遥说得很有道理——恋爱这种东西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努力提升自己,才能拥有更加美好充实的人生。
干了这碗毒鸡汤的付宣仁决定夙兴夜寐,忘却前尘,努力做好新时代的接班人。
刘承不是很能理解这种从悲痛欲绝到奋斗不休的转变,他轻轻叹了口气,穿上外套,到外面寻找自己的人生去了。
由于寝室多了一位闻鸡起舞的同学,俞晋和杜辰遥半死不活地从床上起来时,心里各自涌上一股好吃懒做的愧疚感。
今天是周五,也是杜辰遥组织课题小组的成员出去吃饭的日子。
下午一下课,他们组内六个成员聚在一起,坐上开往市中心的地铁,风驰电掣地跑去享受快乐的周末时光。
市中心这家火锅就是俞晋和杜辰遥十一那天在外面解决的晚饭,当时俞晋差点跟在林周身后走下地铁,被杜辰遥及时拦住,结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当天晚上他们就在酒吧重逢了。
这是俞晋进入大学以来第一次和室友以外的人出来聚会,人多,也热闹,大家在饭桌上互相讨论代课老师的无情,以及上大学以后接触到的各种新鲜玩意儿。
失去了沉重的高考枷锁之后,每个人都开始焕发生机,带着青年人独有的热情洋溢生活在象牙塔中,对当下的人生怀有最伟大的理想。
这是他们成长的第一步,也是许多人无所畏惧的期望。
桌上一位同学大概是玩得兴起,忘了在场之人当中有位Alpha,和旁边的人勾肩搭背地笑在一起,将玩笑对准了俞晋。
“俞哥,其实有件事,我已经好奇很久了。就是,你,还有林周同学……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俞晋心里一咯噔,直觉不好,立马转头看向林周。果然,林周瞳孔一缩,冷冷地看向那位同学: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在一起了?”
他一句话像是往外喷了根千年不化的冰柱子,把那位同学直直地冻在原地,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说:
“就是,你们匹配度不是很高吗,又经常在一起,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俞晋:“……”
林周冷酷寒冬般的态度直接让桌上的气氛陷入僵局,大家闭着嘴不敢说话,集体低头沉默,仿佛在为锅中的肥牛致哀。
俞晋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伸手将锅里的肥牛捞了起来:
“没有的事,大家不要误会啊,我俩之间的关系就跟大伙一样。看看你们一天到晚的,思想不健康!”
林周周身的寒冷气息陡然一松,轻巧地说了声:“的确。”
所有人:“……”
虽然同学之间的谣言尚待澄清,但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态度实在很难让人不多想!
林周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后悔的想法,他就不该答应俞晋过来!
眼看桌上的局面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林周叹了口气,站起身对他们说:“我去趟卫生间。”
林周一走,半个桌的人都松了口气。杜辰遥决定担任打破沉默的第一人,他将豆皮往锅里一扔,招呼在座的各位同学:
“学学人家俞哥,快点捞啊,不然全进他一个人肚子里了!”
俞晋满足地吃掉碗里最后一口肉,笑着说:“哎呀,看把我说得不好意思的,来来来,不够吃再点,大家别客气啊!”
这回大家纷纷扮起了小羊羔,谁也不敢跟对方客气,那句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谣言像是被一阵小风轻飘飘地吹走了,连点痕迹都没剩下。
他们五个人在桌上吃了整整十分钟,依然没等到林周回来。
刚开始挑起话题的同学心里渐渐涌起一股不安,他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搅着面前的调料碗,低声说:“我是不是惹林周生气了,所以他提前回去了?”
林周虽然为人冷淡,但也没这么无礼,不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人。
俞晋想了想,放下筷子,起身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出去看看吧,可能是有什么事呢?”
就在他脚步刚刚踏出这个桌子范围内的一秒,脑内突然想起一个久违的电子音:
“亲爱的宿主您好,这一次的不幸事件已经开始,期望您与林周获得良好的表现。”
没开头没落款的一句话,如同细针一样贯穿了俞晋的脑海。
他蹙起眉,陡然加快脚步,朝火锅店拐角旁边的卫生间走去。
这家火锅店是附近商区一家非常出名的网红火锅,装修以复古为主,很有国风特色。每到饭点的时候,店里会出现一个表演变脸的员工,到每桌客人面前轮番互动,由此形成了这家店的特色。
俞晋走得急,脚下生风,差点跟迎面走过来的演员撞上。
他慌忙道了声歉,转身拐进卫生间,刚撩开门帘,就看到了撑在洗手台前,两只眼怔然发呆的林周。
林周似乎没意识到来人是谁,依旧站在那儿,像个经验累月摆在地上的蜡像,看不到生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维持着他的呼吸。
俞晋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站在几步之外,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低低地叫了声:“林周?”
林周没有回应他的呼唤,唯独眼皮微微一跳,做出了几不可闻的反应。
“你……你怎么了?”
俞晋又往前走了一步,熟悉的Alpha信息素如同香甜的奶油一般渐渐包裹住林周的身躯,让他的心忽悠一下荡在高处,又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从第一次走进我家开始,就没有问过我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对吗?”
林周的声音有些不稳,忽轻忽重的语气像是一把小木锤,猝不及防地敲在俞晋耳中。
俞晋呼吸一窒,几乎没有思考就开了口:“我……”
“我知道,你这种人路子广,既然能帮我母亲拿到公益名额,那就也调查过我父亲的死因,没什么好奇怪的。”
外面的喧闹声持续不休,比煮开的红油锅底还要热闹,而在这隔了一道门帘的小小空间内,俞晋几乎没有任何辩驳的勇气,死寂的气氛渐渐蔓延在他们之间,连块像样的遮羞布都找不到。
林周依然背对着俞晋,他能从镜子中看到俞晋的脸,也能看到他缓缓绷紧的下颌。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件事很敏感,你有你的苦心,我也能接受你的好意。”
“但凡事总有不同的一面,或许你只是听说了当年的事故,又或许你知道我父亲做过什么,但你肯定没有听过受害者自己的想法,对吗?”
俞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胆怯又小心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
“没错,我遇见了当年那起车祸的肇事者,那个……让我父亲死于非命的凶手。”
林周的表情很冷静,几乎看不出任何仇恨与痛苦的影子,俞晋通过火锅店这面沾满指印的镜子注视着他的脸,却仿佛注视着一具没有感情的人偶。
“你知道吗,基层警察的工作其实挺忙的,在我记忆中,我俩虽然是父子,但见面的次数有限,每天我睡觉的时候他还没回来,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虽然现在的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但俞晋依然没有出声打断,任林周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以为他不要我了,跟我妈哭了老半天,她才愿意带我过去看一眼。”
“可是看了又能怎么样呢?别人家的小孩可以在周末跟父母出去玩,我只能跟我妈待在家里,或者等她有空的时候带我去公园转转。”
“其实那时候,不管我再怎么一遍遍重复‘他工作辛苦’这句话,心里也会不可抑制地讨厌他。”
“因为他为了工作抛弃了我们母子俩,将所有苦活累活都压在我妈一个人身上,最后却能用‘保护民众’当借口,真是……太可恶了。”
林周的肩膀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连声音都发起了颤。
俞晋再次往前靠近一步,将指尖轻轻搭在了林周肩上。
小孩总喜欢当英雄,警察、消防员,这种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偶像——
但“偶像”这个词也意味着得不到,他们的父母不会像这些英雄一样舍弃陪伴家人的时间投身工作,这在现在看来,往往还伴随着另一个负面词汇:
丧偶式教育。
林周就在这种“丧偶式教育”中度过了四年,还没来得及跟父亲搞好关系,那个人就在车祸中去世了。
可他是警察,他是在办案回家的路上去世的,他给了这个世界平安与正义,在如此伟大的理想面前,林周的“讨厌”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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