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往往像感冒一样禁不住念叨,从若有似无到牵肠挂肚,只需要一个在脑海中反复刻录的过程。
自打那天林周惊慌失措地从饭桌上逃跑以后,心里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俞晋的那句话:
你还是来赴约了。
对,他明明觉得那种事不同寻常,还是在短暂的犹豫后答应了俞晋的邀请。
虽说投资人就是对方老妈这种事出乎他的意料,但林周刚开始到底是怎么想的,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可能就是被一点突如其来的恻隐之心支配了,也可能……
这第二种情况,林周甚至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耳朵里有进有出地徘徊着客人的呼叫声,脚底下却跟生了锈似的,半天挪不动步。
酒吧老板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说:“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可以找人代班。”
今天林周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这儿发呆了,酒吧老板实在看不过眼,又觉得对方指不定是家里有点情况,碍于兼职的身份不好请假。
他自作主张地找了个台阶,结果没想到对方非但不领情,还亲手将台阶拆了。
“不用了,我挺好的,谢谢您的关心。”
老板:“……”
林周梦游似的走到了那桌按铃呼叫的客人面前,几步之内恢复状态,平稳地记下了他们的要求。
老板胆战心惊地注视着这位员工,总怕他脑子一拐弯,把酒水直接泼到客人头上。
然而身为被牵挂的另一方,俞晋也在纠结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
以前他只当校园里走过的小情侣都是荷尔蒙躁动下催生出的无妄之花,短暂地在校园中盛开,最后又会随着移栽社会这片土壤而渐渐枯死——真正能活到最后的寥寥无几,大家只奢求一场壮丽的邂逅,为了给青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根本不考虑遥远的未来。
这种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的行为,在俞晋看来是没有意义的。
就像人因为饥饿去吃饭,动物为了繁殖四处求偶,充满目的性的恋爱就像一场精神合约,总是缺少一点真心相待的味道。
可抛却这层目的,平凡的相遇,平凡的憧憬,又是如此的可遇不可求。
俞晋穿过那些以前不会被他注意,如今却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存在感的小情侣们,魂不守舍地站在了寝室楼下。
他觉得自己应该吹吹风冷静一下,迈到楼梯上的脚往回一缩,转头看见了站在小树从里,正和女朋友卿卿我我的付宣仁。
俞晋:“……”
女朋友不是上次的那一个,他没见过。从远看两个人就像一对连体婴,胳膊和身体藤条似的缠在一起,虽然没有什么不雅之举,但在学校这个场景下依然有些大胆。
可大胆的不止他们一对,每对小情侣分别的时候都仿佛有了今朝没明日,必须要在一起缠绵十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告别,回到那段没有恋情陪伴的时光中。
热恋期的大学生们尤其对此保有一颗赤诚之心,将爱情写进了与学习吃饭并列的第三大要事。
因为他们足够无忧无虑,才会为简单的生活掏心掏肺。
俞晋突然想,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他吹够了冷风,在付宣仁发现自己之前,猫着腰钻进了寝室楼。
等付宣仁踩着寝室关门的点从外面踏进来的时候,寝室里剩下三位统一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红外线探测器似的唰唰将脑袋对准了门口的脱单室友。
付宣仁仿佛变成了整个寝室的叛徒,贴着边溜进门,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锁。
“好小子,居然又谈了个女朋友没告诉我们!”
杜辰遥受不了自己的室友做出如此风骚之举,气急败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这么快就走出上一段分手阴影了嗯?当初是谁哭着喊着闹了一晚上,差点把我们寝室集体嚎旷课?”
付宣仁心虚气短地看着他,在杜辰遥的炮火围攻下,终于吐出了后半句话:“那个……其实上个星期,我看到她和一个学长走在一起……”
杜辰遥:“……”
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少年突然失声,对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产生了一丝不信任。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那种感情算不上恋爱,大概就是你想要男朋友,我想要女朋友,所以我们凑在一起,但又谈不上喜欢。”
付宣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在感情上的不负责,开始对良心道歉:“后来我才发现,谈恋爱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这个女孩是我在图书馆遇见的,她一个人坐在那儿看书,和别人都不一样。”
第一眼的不一样,就注定了一段不平凡的缘分。
就像Alpha与Omega之间的配对,即使两个人这辈子从没见过,也能在人群中瞬间感知对方的存在。
杜辰遥还在就自己一个女朋友都没找到,而付宣仁已经在恋爱战争中游刃有余的事间歇性发狂,俞晋却反复回想着这句话,陷入了某种不可自拔的细思中。
他和林周肯定算不上这种情况,实话说,在他刚刚得知林周和他的匹配度高达97%时,甚至产生了一点抵触的心思。
匹配度高就意味着默契,意味着他们在别人眼里是最合适的伴侣,但他不喜欢被这种匹配所束缚,就像他当初反对相亲跑到全国周游一样,和不认识的人直接谈恋爱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但反对包办不等于陷入仇视,不认识的人在他眼里没有触犯任何天条,他不会因为自己不舒服就给人下绊子,互相尊重是刻在每一个成年人脑海中的道理。
可要是这个人真的跟他有缘,抛却信息素的影响,他愿意向前伸出一只试探的触手。
俞晋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矛盾,面对着杜辰遥滔滔不绝的“训诫”,竟然生出一点微妙的心虚来。
他两只眼在混乱的“战争”现场逗留片刻,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地转过身,插上耳机,假装自己沉浸在娱乐项目中不可自拔,完全听不见外界的纷扰。
周三依旧是个满课的日子,只是经过昨天那件事,俞晋突然有点不敢面对他。
林周最后逃之夭夭的表情如同鬼畜视频一般在他脑海中播放,导致昨晚做梦都在听他拒绝自己。
俞晋认为自己有必要找个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否则没等他想清楚,自己就先动手把自己烦死了。
然而意外地,林周今天没有来上课。
大学生旷课原本是一种正常现象,不需要大惊小怪,有时甚至不用特别的理由,起晚了,起不来,都能成为课堂缺勤的罪魁祸首。
而别人或许对这种事无所谓,但林周不同,没有特别原因,他一般不会无故缺勤。
生病了吗,还是家里有什么事?
俞晋指尖静静地握着笔,面前的教科书上没有半点听过讲的痕迹。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照本宣科地朗读PPT,作为授课软件由研究生亲手完成的导师,对学生的教育事业并不上心,书上有的他都有,书上没有的,他也懒得往外拓展。
教室里的学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讲,个个都昏昏欲睡。
俞晋作为勉强清醒的一员,思绪却没有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而是含着担忧飞出了窗外,飞到了一个至今不知道和他什么关系的人身上。
他觉得自己要是现在掏出手机问候一句,可能真的有多管闲事之嫌。
杜辰遥依旧在为昨晚的事忿忿不平,但不妨碍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在俞晋犹犹豫豫地和手机屏幕互相对视的时候,杜辰遥一个消息顺着不到半米的信号发来,代替那个人出现在手机上:
“林周今天怎么没来?”
俞晋:“……”
他是林周的秘书吗,行程还需要跟自己确认?
俞晋眼角一抽,手指飞快地打了三个字:“不知道。”
“要不你问问他?”
杜辰遥这句几乎没过脑子的话彻底粉碎了俞晋的好奇心,本来还犹豫着往外伸的触手立即被叛逆的主人紧急召回,龟缩在一起不动弹了。
“算了吧,本来就只是同学,多问这么一句显得我怪变态的。”
然而杜辰遥并不能理解这句变态,他越打越来劲,大拇指快从触屏上飞出去了。
“这有什么变态的,就是因为同学才要问一句呢,不问反而显得欲盖弥彰,这点你就没有付宣仁那小子做得好。”
反正付宣仁现在做什么都是错,已经成了杜辰遥口中的重点批判对象。
“听我的,代表广大同学的意志送去慰问,只有你才能跟林周说得上话。”
要是放在原来,俞晋未必会被这种低级的话术蛊惑,但他现在偏偏心里有鬼,被杜辰遥三两句一怂恿,还真有点临阵倒戈的意向。
那就,稍微发一句话问问?
杜辰遥还在通过聊天框喋喋不休地对他进行骚扰,俞晋暂时将他屏蔽,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想了想,发了句自认为平常的问候:
“林周同学,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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