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的经理是位三十多岁的女性,身穿黑色的职业装,脸上妆容清淡,从头到脚都被精简干练的气息包裹着,对突然到访的客人未语三分笑,客气地邀请他们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的确是我们店的员工,但是在此之前我能了解一下他出了什么事吗?”
俞晋和陈非对视了一眼,胡扯道:“我是他女儿小时候的朋友,大家以前老在一块玩,关系挺好的,后来他们搬家了,也没告诉我去了哪儿。上次偶然知道他在这儿工作,没来得及留联系方式,这不是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俞晋胡说八道不眨眼,那语气根本不像一个十几年没见过人间疾苦的纨绔少爷,温和中带着点腼腆,就像一个长在院子里的普通少年。
陈非挑起眉,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似的,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
如此平易近人的Alpha不多见,经理稍稍放松了戒备,笑着说:“非常抱歉,员工的档案属于个人**,我们无权向外人展示。不过我可以给您留个联系方式,您自己去联系他,可以吗?”
俞晋就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松口,不过要解决这事,徐某的态度必不可少。他点点头,用手机记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陈非要赶晚上的飞机回北行,眼下还有点时间,正好两个人没吃午饭,俞晋应他的要求就地坐在火锅店里,得到了经理的“特殊照顾”。
陈非属于有人请客就绝不客气的类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俞晋的款待。俞晋看他没心没肺那样,开始为这人的专业素养感到担忧。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陈非打算在商场里逛逛。
俞晋结完账,跟在他身后,忧心忡忡地问道:“你觉得林周他母亲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我说了,他母亲是因为解不开过去的结才变成这样的,想治好她,就得从这个结下手。”
其实“解开”这个词的定义太模糊,到底怎么做才算解开呢?
有的人恨意深沉,自己遭遇了不幸,就希望这种不幸千倍万倍地反噬人身,最好让对方死了才痛快;而有的人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他认为命运不公,那么只需要给他相应的补偿,立马就能消弭怨恨。
周莲到底属于哪一种呢?她是想让徐某跟着林卫贤一块死,还是只想得到一个自认为公平的宣判?
也许不光自己,林周也有这样的疑问。
“怎么解开,其实得看患者是一个怎样的人,这点林周同学肯定比你清楚。如果他母亲从小教导他仁义礼智信,那么这人本身也不可能道德败坏,解开的方式就相对容易些。如果他母亲斤斤计较,为人刻薄、怨毒,那么这病恐怕真的没法治,没有人能抚平一个充满恶意的灵魂。”
“具体怎么做,就得看你那位同学的了。”
不是俞晋对周莲不信任,能嫁给一位警察,还跟对方恩恩爱爱地过这么多年,人品肯定没问题,但怕就怕这件事过去太久,会将人的想法变得越来越极端。
毕竟“刻骨铭心”这种词不是随便说说,时间长了,大部分人都会产生记忆偏差,与之对应的感情也会悄悄改变。
俞晋自打上大学以来,短短几个月就操了半辈子的心,走在商场里的时候皱着眉,硬是把一群看人脸色的店员吓得够呛,生生将两人隔出了一个圈,连带陈非也跟着一起倒霉。
陈非手里拿着圣诞老人的袜子,半天等不到一个店员,回头不满地对俞晋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俞晋瞧着他诡异的审美,冷哼一声,嘲讽道:“你都多大人了,圣诞老人才懒得搭理你呢,不要多此一举。”
两个Alpha属性犯冲,聚到一起时也容易滋生不和谐的气氛。心惊胆战的小实习生被一群老油条推到陈非面前,战战兢兢地问道:“您……您是想要这双袜子吗,我可以给您包起来。”
陈非温柔地将袜子交给小实习生,又指着架子上那顶鹿耳朵的帽子说:“那个也要,麻烦你了。”
“你不是没对象吗,买那种帽子干嘛,送同事?”
陈非白了他一眼,冷漠地说:“我自己戴。”
俞晋:“……”
他应该好好找找有没有什么论文与A变成O有关,他怀疑陈非谎报自己的信息素,说不定就是个混在人群当中的Omega!
陈非大概看懂了俞晋的表情,对这种信息素歧视感到非常不满。他指了指身上的大牌饺子包,用一种不屑的眼神蔑视着他:
“如果不是职业限制了我的发挥,我现在已经站在舞台上走秀了,知道吗?”
原来这位精神科医生的梦想是当一位T台模特!
俞晋心里的担忧逐步升级,但依然口是心非地表达了“真诚”的祝福。
陈非在逛街一途上可能别有造诣,两个人在偌大的商场走了一下午,即使俞晋体力非凡,也遭不住脚底的酸痛,当先在一家饮品店里败下阵来。
陈非意犹未尽地望着对面那家玩具店,在俞晋毫无防备的时候开了口:“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啊……啊?”
俞晋突然间受到惊吓,差点从座椅上翻下来。
陈非这位精神科医生到现在突然又不敏感了,仿佛没有察觉对方的震惊,自顾自往下说道:
“我跟他是在一家酒吧认识的,他是个Omega,那天正好喝了点‘加料’的东西,提前进入发/情期,当时在场的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Alpha,我把那人赶走了。”
这种桥段简直是相当狗血,十本古早小说里有八本都是同样的套路,没想到现实里还真能遇见!
俞晋觉得这种偶遇方式过于粗糙,忍不住说:“可你只是救了他而已,用不着以身相许吧?”
“确实,我那天给他找了支抑制剂,没有发生什么,我们也只是加了个联系方式,平常都不怎么聊天。”
陈非脸上看不出即将结婚的喜悦,像是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强迫他结成这门亲事。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给我发消息,说他母亲知道他在外面被人下了药,还被一个Alpha救了,他母亲让他和这个Alpha结婚。”
俞晋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他试探性地问道:“哥,据我所知,你应该不会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吧?”
“是啊,我很清楚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会给人带来什么,但那时候我有点累,甚至觉得找个人过一辈子也挺好。”
一个精神科医生能生出这么随便的想法,着实让俞晋有点意外。
“大概父母年纪大了,我又有点不着调,怕他们担心吧。”
陈非是一个出生在传统人家的孩子,父母都在科研所工作,属于当代社会中的高知人群。所以陈非自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学术的风向标下一路狂奔,终于获得了不菲的成就。
然而不知是他奔得太快还是沉闷的家庭氛围造就了他叛逆的心,陈非从大学起就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是酒吧夜店出灵感,逮着个人就能做心理辅导,结果玩得太疯,又因为自己是个Alpha,没人敢管,当天晚上就被远道而来的陈父大耳刮子扇回家了。
可是扇归扇,陈非吃了教训之后依然死不悔改,动不动就跟狐朋狗友出去造反。结果被一位病人的家属撞见,连名带姓地告到医院,差点把他告开除,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收敛。
医生的职责是治病救人,需要保持一个朴素的形象,即使到了私人时间,也必须做好售后,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陈非因为这个心灰意冷,几次找父母谈判,想换个行业工作,都被传统的父母拒绝了。他们本来就看自己的儿子不顺眼,这下正好,由外人来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以后才能好好生活。
陈非见劝导无效,只好私自给医院递交辞呈,本来想偷偷跑路,结果途径大桥的时候看到一个正在翻栏杆的少女,情急之下,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救人了。
少女是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得了抑郁症,这种情况即使是心理医生也没办法。
无奈陈非当时同样受到了原生家庭的排斥,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桥头上,迎着江风喝了一整箱啤酒,等到日落才散摊,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就各回各家了。
后来,那位少女还是自/杀了,留下的遗书没有痛斥任何人,将全部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陈非从新闻上看到了这条消息,那时他已经在家休息了一个月。他想了想,最终决定捡起饭碗,重新回到医院,托父亲的关系建立了一个新的公益项目。
他没有为这名少女感到自责,这已经超脱了他力所能及的范畴,但他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人跟那名少女一样,徘徊在痛苦的深渊。
他或许不能全部救下,可就算有一个人能通过他的努力活下来,也好过潇洒一次之后壮烈地死去。
人不是蜉蝣,朝生暮死不是浪漫,而是残忍。
现在到了陈非这个年纪,玩心淡了,新的矛盾又在喧嚣日上。
他能理解父母的苦心,也知道人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路,可他并不知道那条路是对是错,会不会让仰视他的人感到失望。
医者不自医,陈非到了今天,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迷茫。
稍微改了一下,主体内容没有变化
虽然这篇文看的人少,但我很喜欢这个主题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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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医者不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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