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俞晋表情上的不配合,宿管阿姨挑起眉,狐疑地看向林周。
林周无法,只好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俞晋:“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不说,我以为自己能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混居宿舍里进来一个Omega,这个Omega还在宿管阿姨面前当众表白。沉默的阿姨终于承认自己年纪大了,被小年轻们的想法震得说不出话。
虽然宿管阿姨逐渐有了认同的趋势,但被告白的Alpha本人却还抱着一脸将信将疑的态度。
林周说的话是真的吗?他是真心觉得抱歉,还是临时想出了一个浑水摸鱼的主意?他平常是这么圆滑的人吗,我是不是不了解他?
俞晋头上的感叹号和问号交织出现,惊人的标点快把他淹没了。
林周立马动手掐了一把俞晋的后腰,俞晋登时倒抽一口冷气,眉目间松动了许多。
看着的确像被他这番表白打动了。
林周在宿管阿姨默认的态度中架着俞晋往前走,他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俞晋的肋窝,低声说:“想什么呢?”
“想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俞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反倒把林周噎成了葫芦,细细的羞耻感顺着血管往上爬,眨眼间染红了双颊。
他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如果是朋友,那当街搂搂抱抱的算什么,朋友之间友好的交流方式吗?
如果是情侣,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像暗地里接头的婚外情一样,总有点见不得光。
也许换个更古老的说法才能描述这种微妙的变化——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俞晋的思想随着更加深入的哲学问题一去不复返,他连林周低着头将自己埋在阴影中的侧脸都没发现。
“是真的。”
林周的声音很轻,好像唯恐挤在一起的左邻右舍听到似的,只在俞晋的耳边悄悄响起。
薛定谔的恋人一下变成了真的,俞晋愕然地转过头,看到了一片忽闪的睫毛。
“你……我……”
他的舌头突然打出一个中国结,串在一起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称呼。
“拒绝也没关系,咱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周这话说得太冷静了,不知道在心里排练过多少遍,将俞晋的心从上到下浇冷了半截。
他管不住自己的大脑,火气蹭一下将水汽蒸干了,冷声道:“不是一个世界的是什么,站在你面前的是鬼魂吗?”
他只是把脚扭伤了,又不是被车撞到了天上,更没有在来年今天收纸钱的打算!
林周被他阴阳怪气的态度刺了一下,别过眼,低声说:“我跟你差距太大,你找谁都比找我合适,我只是……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四个字一出,旋风般将俞晋心里升起来的火吹灭了。他搭在林周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脸色几经变化,最终露出个有点难看的笑容: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人渣啊,今天抱完你,明天还能再找下一个。”
现在是午休时间,整条楼道都很安静。俞晋走得很慢,他一半靠林周支撑,另一半搭在扶手上,艰难地顺着楼梯往上爬。
长长的楼梯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俞晋一边耐着性子将自己往上送,一边对林周气不打一处来,心肺容量不够,差点撑炸了。
然而林周刚才还圆融善变的处事态度瞬间变成了死鸭子嘴硬,像是刻意跟俞晋对着干似的,闷闷地说:“我说的是事实。”
他这句“事实”刚出口,被自己一味嫌弃的大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手一哆嗦,差点把俞晋摔地上:
“你说什么?”
俞晋立马抓住滑不溜秋的扶手,好险没让自己大头朝下滚回去。
“我说,我说,我……”
完了,说不出来。
俞晋长这么大只知道反抗封建家庭的束缚,不想让自己莫名其妙地被相亲所困,但也从来没遇到过心动的人,更没有当着他的面说出过“喜欢”二字。
林周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他重新抓紧俞晋,心里七上八下地走上了下一级台阶:“没关系,说不出口就算了。”
他也老大不小一个人了,什么样的磋磨没见过,何苦在这样的小事上转不出来。
然而下一刻,俞晋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他压下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态度,羞涩又小心地回答道:“我也……喜欢你。”
他就像第一次收到礼物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珍重地捧着花里胡哨的盒子,对送他礼物的人矜持地说了声“谢谢”。
也许是经验不足,俞晋说完这句“喜欢”以后,脸上立马变得通红一片。他靠着扶手的胳膊微微发抖,两个包子补充的体力耗尽了,半个身子往前一伏,喘了口滚烫的热气。
林周顷刻间发现异常,登时将手挨到他额头上——俞晋居然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发烧了!
之前在川菜馆的时候,林周走得太突然,俞晋没穿外套就追上去了,后来又抱着他在车轮底下逃过一劫。两个人在马路牙子上被冷风吹了二十分钟,铁打的身躯也该吹坏了!
俞晋恍惚觉得头顶的楼梯变成了波浪翻滚的海啸,带着他的脚步上下起伏,一种强烈的紧绷感支配着他的神经,稍一转头就激起一股电流般的锐痛。
明明已经到了潮湿入骨的寒冬,俞晋却像被人架在了火堆上,嗓子眼都烫得冒烟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体上的变化,抓着冰凉的扶手往上挪了一步,低声说:“没关系。”
又不是刚出生的婴儿,大病小灾经历过那么多,怎么可能被突如其来的发烧打倒。
他自己心大如斗,架着他的林周却急了,两个人卡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一时不知道该返回医院还是继续送他上楼。
“走吧,回去睡会儿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俞晋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坚持往楼梯上蹭——他发烧发得猝不及防,可能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大脑下意识放松,也可能听到了林周的告白,一时CPU过载,直接把硬件烧了个对穿。
总而言之,这次的病来得气势汹汹,短短几节楼梯的功夫就将他送上了云端。
林周的肩膀变得越发沉重,他转头一看,俞晋额角已经渗出了细汗,双眼对不准焦,像是在透过雾气看着什么一样,总有种昏昏欲睡的茫然。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林周一咬牙,再次将俞晋的重量往身上分担了一些,架着他亦步亦趋地往寝室走去。
杜辰遥这局游戏终于结束了,他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战绩,拿起手机,第一眼就看到了俞晋发来的消息和后面一长串未接来电。
“妈呀,要死!”
杜辰遥火速从椅子上飞起来,右手一用力,差点把门把手拧下来。
寝室的大门呼一下向内敞开,大门外,林周气喘吁吁地架着俞晋,正在犹豫敲门还是踹门,抬起的手伸到半空中,又缓缓缩了回去。
“不好意思,麻烦你搭把手。”
林周已经体力不支了,他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迈着疲惫的步伐走进了这间寝室。
杜辰遥浑身一震,立马将俞晋另一只胳膊架在肩上,两个人合力把他运到桌边,安置在空荡荡的椅子上。
“俞哥,俞哥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
杜辰遥三句话叫不醒一个人,着急地看向林周,顾不上问他一个Omega是怎么进来的,呆滞的大脑正在眼下的事件中缓慢重启:
“你俩发生什么了,他不是出去找你了吗?”
林周脑子里想起俞晋抱着他滚过车轮的那一幕,干涩的喉咙被冬天的空气冻成了冰,说出来的话冒着一股凉气:
“他……扭伤了,又在外面待太久,冻感冒了。”
这两件事中间实在听不出什么必然的联系,杜辰遥心里面更疑惑了,他原地转了两个圈,跑去翻他开学带过来的存货。
“我先找找有没有药,他发烧了是吧,不知道我妈带的药管不管用。”
杜辰遥东翻西找了十分钟,总算在一个从没开过的抽屉底下找到了药盒:“退烧药退烧药,这是退烧药吗,我也没吃过啊。”
林周立马走过去瞧了一眼,花花绿绿的盒子上印了串十分专业的化学名称,不是平常吃的那些简单易懂的中成药。
“给我看看。”
杜辰遥把药盒子交给林周,林周将盒子转了几个角,找到了一串简洁明了的适应症。
“就这个,给他吃一粒就行,我去倒水。”
林周将药盒塞回杜辰遥手中,走到俞晋桌边,发现了一只造型十分别致的马克杯——林周自己的杯子还是上世纪那种老干部用的不锈钢,耐摔,不易坏,用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
而俞晋的杯子却是用陶瓷做的造型杯,底下支棱着两只粉扑扑的猫爪,容量很玄幻,除了可爱之外一无是处。
林周挑起眉,转头就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旁边,半热半凉地兑了杯温水。
“一粒,一粒。”
杜辰遥手忙脚乱地抠开药盒,挤出一粒胶囊,硬生生地往俞晋嘴里面塞。
他实在没有照顾人的经验,胶囊在俞晋唇边支棱着,愣是不愿意主动钻进去。
“给我吧,我来。”
林周先将俞晋扶起来,熟练地掰开下颌,将胶囊往嘴里一送,就着一点点温水抬起脖颈,让胶囊流畅地滑进喉咙。
他像是做过一千遍一万遍那样,机械地进行着这个动作,最后小心翼翼地给对方喂了点水,让他靠在杜辰遥身上。
杜辰遥看着他行云流水的操作,恍惚从中品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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