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晋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杜辰遥跟林周合力把人抬到床上,被子一卷,裹成了一只蚕蛹。
“行了,先这样吧,过会儿我再上来看一眼。”
杜辰遥喘了口粗气,缓缓将目光移到林周身上。
他一个Omega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混居宿舍楼,怎么想都与面前这位Alpha脱不了干系。再加上他俩之前暧昧不清的态度……杜辰遥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有点尴尬:“那个,林周同学。”
林周脸上的红晕早就褪下去了,他垂着眼,又变成了随时把人冻住的冰碴子:“怎么了?”
“那个……”
杜辰遥总觉得这话问出来显得人情商不高,有打听别人**之嫌。他在心里纠结了小半天,直到听见林周的声音:“有话直说。”
“其实我不太了解你和俞哥之间的关系,我就想问一句,你俩没吵架吧?”
今天这出意外应该不是小情侣意见不合大打出手才造成的吧?
林周一时开不了那么大的脑洞,更不理解杜辰遥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个喜欢吵架的人。
他闭着嘴沉默良久,幽幽地回答道:“没吵架,也没有任何矛盾。”
杜辰遥松了口气,正要俯身恭送皇后娘娘回宫,却突然听到娘娘的笑声:“他经常在别人面前提起我吗?”
那倒也没有!
杜辰遥CPU都快被这问题干烧了——君心难测,如果他说“提过”,是不是说明俞哥心里有他,方便促成后宫大团结?
“其实他也不怎么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可能觉得不方便吧,你看起来有很多秘密。”
林周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眨眼间被水冲淡,融化在五味杂陈的寂寞中:“这样啊。”
“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不知道睡在上铺的俞晋能不能听见这句背刺,反正杜辰遥说的时候腿肚子转筋,生怕他飞下来把自己打一顿。
林周被这句直白又笃定的回答定在了原地,他十几年来不与人交好的本性开始在骨子里作祟,冷着脸的同时又有点不知所措,仿佛面前的人怀里揣着定时炸/弹,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他的情绪炸得波澜起伏。
“那个,我……”
林周心里的浮冰一层层龟裂,仿佛能听到春水流动的声音。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尴尬地从嗓子里冒出几个字:“我先走了。”
其实杜辰遥抖出真相的时候也有点害怕,一方面怕林周不依不饶地追问,一方面又怕自己说多了,误解俞晋的意思。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身为看客的他真的很着急啊!
林周逃也似的离开宿舍,慌忙的身影像一只林间飞奔的鹿,猝不及防地消失在拐角中,只留下一串浅淡的回声。
杜辰遥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肺腑间总算出了口长气。他刚一转身,差点跟贴到眼前的大脸撞在一起。
“俞俞俞俞俞……”
杜辰遥忽然间变成了结巴,刚才还能说会道的舌头打成了一只难缠的中国结,连个完整的称呼都吐不出来。
“吁什么吁,你在这儿骑马呢?”
俞晋脸上依然缀着两团发热引起的潮红,说话的时候吐着热气,像一只自己长腿的小火炉。
杜辰遥喉咙微动,嘴角上扬45度,露出一串清晰的大白牙:“俞哥,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我要是再不醒,过会儿他连我昨晚吃的啥都知道了。”
杜辰遥眼皮一跳,心里想,昨晚您老玩到那个点,哪有功夫去食堂吃饭?
俞晋看出了杜辰遥的腹诽,猛一招鲤鱼打挺,差点把自己单脚撅过去。
“作为21世纪的合格好室友,你怎么能背叛组织,向敌人贡献情报呢?”
杜辰遥怕他脚下不稳,真能给他现场表演一个小天鹅转圈,赶紧搬着凳子放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将皇上搀扶到龙椅上。
“听您这意思,林周同学是我们的敌人?”
俞晋喉咙一噎,目光在满满当当的寝室里四处乱瞟:“那倒……也没有。”
“哦?那他是什么?战友,夫人?”
俞晋被“夫人”两个字呛成了葫芦,一股热气从胸口冒上来,差点把他呲成烧开的热水壶。
“我好像还有点晕,要不再回去趟一会儿吧,晚饭不用叫我了。”
俞晋两手撑着梯子窜上床,身手矫捷如豹,一点都没有病气缠身的意思。
堂堂Alpha被人追问得到处跑,放眼世界也找不到第二朵奇葩了。
杜辰遥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想法——这厮刚才不会是故意装柔弱,擎等着林周把他送上来吧。
这也太卑鄙了!
卑鄙的俞晋躺在枕头上,两侧太阳穴仿佛贴满了电极,稍微一动就有一股电流般的刺痛沿着神经乱窜,将他打成了脖子僵硬的植物人。
刚才他半梦半醒间睁开眼,意识尚处在迷蒙中,突然听见了床下的低语。
杜辰遥居然背着他偷偷跟林周说小话!
林周不知道有没有听信谗言,但诡异的是,俞晋并不想出声打扰,他想多听听林周的声音,虽然可能听到什么不顺心的话。
不顺心就不顺心吧,他俩刚剖明心意,还没有确定关系,不方便在别人面前瞎说话。
结果没想到,出格的居然是杜辰遥!
俞晋一想到杜辰遥当着林周的面堂而皇之地叛变,就想在天花板上找条缝钻进去。
他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整个人骨头都酥了,不想动,也不想睡觉,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忆着楼梯间的只言片语,整个人像泡在蜜罐子里一样,盯着白墙嗤嗤傻笑。
付宣仁依然沉浸在醉后的酣梦里,杜辰遥却因为发现了不可思议的八卦上蹿下跳,着急地跟小伙伴分享。
三个人各干各的,在流淌的时间中慢步向前。俞晋的烧渐渐退下去了,但神经的痛感还在,稍微一动就浑身发酸。他的脚伤在漫长的休息中略有好转,应该能走路,但走不远,恐怕明天的课也得提前请假。
他都想好了跟林周一起去找那个姓徐的,结果现在连寝室大门都出不去,所有想法都变成了放屁。
林周会自己一个人去吗?找到他以后要说什么?两家积怨已久,难道见一面就能化解仇恨?
所有的不幸与痛苦洪流一般汇聚在针尖上,在即将见到徐某的那一刹那扎破胸腔。
俞晋有点不太放心,他拿起手机,点开了林周的聊天框。
“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屏幕中间的“发送”键上,对方却心有灵犀一般打断了他的动作。
俞晋咬咬牙,删掉了即将发出去的长篇大论,“娇羞”地回复道:“已经好多了。”
也许是他回复得太快,对方明显愣了几秒钟,才弹出一行输入提示。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吃饭了吗?吃完饭再吃点药。”
林周对他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关心得让俞晋有点上火。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探头朝楼下玩手机的杜辰遥大喊:“兄弟,帮我拿一下袋子里的药!”
清外火之余还要清内火,双管齐下,不能让自己的精神这么亢奋。
俞晋磕了一把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胶囊,又举起喷雾对着脚踝呲呲乱喷,将整个寝室弄得乌烟瘴气,这才举起手机回复道:
“关于今天的事,你……”
他的心怦怦乱跳,抬起眼不敢往屏幕上看——他既想让这件事有个了结,又不想让林周独自面对,纠结的想法拧在一起,差点心律不齐。
“我想跟你一起去见他。”
林周一字一顿打得很慢,他坐在沙发上,旁边是望着遗像怔怔出神的女人,像一具雕塑,目光中看不到丝毫生气。
不管前尘如何,到了如今这个关头,总该有个合适的结局了。
俞晋不可置信地盯着突然跳出来的字,惊喜一瞬间盖过了心悸,他顾不上突突乱蹦的神经,扬起唇角,颤抖地输了个:
“好。”
“俞哥,晚上想吃啥,我出去给你买。”
杜辰遥像小学生一样八卦了一下午之后,决定替林周担负起照顾俞晋的责任。他自己吃完了也没忘记好兄弟,悄咪咪地凑到床边,将今天开业的窗口挨个报了一遍。
“发烧的时候应该吃清淡点,我去给你买粥了啊!”
俞晋“嗷”一嗓子将他叫回来,笑眯眯地说:“食堂一楼的冒菜,老三样,麻烦了啊。”
“老三样”,就是所谓的“重麻、重辣、多放醋”,杜辰遥觉得牙根有点疼,他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特级病号,最终决定违抗圣意,买了碗不加咸菜的皮蛋瘦肉粥。
俞晋美滋滋地在床上左摇右摆,相比之下,刚刚失恋的付宣仁就显得可怜多了。
他恹恹地从床上爬下来,身上还带着酒气,闻到寝室里这股饭香夹杂着药味的复杂气息,浑身一激灵,跑到厕所吐了。
俞晋转头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心里忽然有点不太舒服。
如果这件事结束了,他就把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好好坐下来交个朋友,过去那点伤心事就此翻篇,每个人都应该有重新开始的权利。
“那个……”
付宣仁晕乎乎的脑袋转了个弯,望向坐在上铺的俞晋。
“下周六,不介意的话,我想请大家聚个餐,顺便把……把……”
他打了个磕绊,一方面不想伤了他的心,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应该实话实说:
“把我喜欢的人介绍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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