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营业员背对着二人，手里动作十分利索地整理货架。
她后颈皮肤雪白，动作比一般人类要快。男人判断出了她是他的同族，但一时无法确定她是同伴，还是血猎。
原因很简单，由于人类的身体天生比不上吸血鬼，所以猎杀吸血鬼的，大都是卑鄙的同族或者混血种。
当然，他们都被同族所不齿。
就在这时，营业员侧头过来。她同样戴着墨镜，以及一个遮住眼下大半张脸的黑色面罩。
——那是男人始料未及的速度，营业员就到了他的跟前，如果不是他近乎本能地闪身躲开，那此刻她手中那柄尖刀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不过这一点本能在绝对的压制力量面前杯水车薪，接下来的电光石火之间，那柄尖刀一样捅穿了他的心脏，又被飞快拔出割开他的喉管。
——声音引来居民，会为增加她们的善后工作量。
“感觉每次跟你搭档，任务总是会出人意料地十分轻松呢。”
那名可爱的女孩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是前辈很厉害。”顾青舟谦虚低调地说。
慕容雪是血猎界名气不小的新人，顾青舟把功劳推在她身上，旁人也不会认为奇怪——反正也不会影响赏金分配。
顾青舟在公会行事十分低调，原本都是单独执行一些更加低等的任务的，后来还是慕容雪主动邀请，两人成了偶然凑一起了就临时搭档的关系。
考虑慕容雪是个脆弱的人类女孩，顾青舟总是独自打扫战斗之后的场地。
俩人的合作也总是愉快而分工明确的，慕容雪负责将吸血鬼带到便于动手的地方，顾青舟负责动手，在这之后，两人赏金五五分。
吸血鬼猎人是份高薪的职业。
顾青舟算了算今夜的赏金，下个月房贷和生活费有着落了。
在便利店里休息的片刻，她无聊地登上血猎的公会网站，翻开悬赏名单。
江良则的大头照赫然出现在第一列。
顾青舟：“……”
早已习惯。
江良则的赏金几乎每年都在涨，自称“隐姓埋名”和顾青舟结婚后，当时的组织为了让事件看起来更加真实，把她也挂在了名单上。
在她和江良则恩爱的时候，也偶尔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导致这么多年，顾青舟已经与组织断开联系，身价更是跟着江良则一路水涨船高。
顾青舟可不觉得事到如今了，组织仍一直上涨她的赏金，是为了让她的身份看上去更可信。
而是因为她早就被划分到了“吸血鬼”的行列之中。 顾青舟翻来覆去，没有睡意，而外头日光太大，实在不适宜出门。
莫妮卡已经跟在李管家身边学习与接管事物，顾青舟去了人类的城市，关于日出白银的事情她也需要处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顾青舟也没有那么绝情看着江良则被暗杀而无动于衷。
来之前她给江良则留了一张字条，以离婚威胁江良则不准来找他，这一招挺奏效，到现在他也没来打搅爱丽。
顾青舟登录了莉莉丝的账号。
她敲了敲慕容雪：【能把会长推给我一下吗？】
慕容雪秒回了一张名片，接着问：【考虑好了？你也要加入那个计划吗？我们又要一起行动了耶！】
顾青舟没有多说什么，她通过慕容雪传递的名片添加了希尔哈特。
顾青舟往下翻，自己一个啥坏事不做的小小混血吸血鬼，挤进了前十的位置。
顾青舟：“……”
“话说，莉莉丝，你今年多少岁了？”慕容雪忽然问。
很多混血的猎人，本身就不会轻易将年龄透露出去。因此顾青舟怎么说都无所谓，她信口胡扯：“七十二岁。”
“是吗？但你的战斗经验很丰富的样子——当然，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很多和你有过合作的血猎，都认为你至少可以独自处理A级悬赏了，但你接触的大多是B级任务。”慕容雪说，“你真奇怪啊……你也许不知道，上级都已经注意到你了。”
“……”那莉莉丝这个身份也用不了多久了。
顾青舟并不慌张，她准备的解释合情合理：“我的战斗能力确实十分出色。应对起B级血族来说，我称得上绰绰有余——正因为如此，我想要安稳的生活，不想去冒险接触A级的吸血鬼。”
“好吧，莉莉丝。我有件事情瞒了你，但这是工会上边的决定，抱歉喽。”慕容雪耸耸肩，指了指地上吸血鬼的尸体，“这是代号 ‘少女杀手’的家伙。你解决掉他，仅用了两秒钟，称得上不可思议。”
顾青舟一愣。
这家伙是A级吸血鬼，鼎鼎大名的。
如今出现在了她接到的B级委托里，只能说明工会有人在测她实力。
慕容雪又指向便利店在监控的位置：“通过监控，副会长一直查看着你的表现。”
“……”
“当然，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一直徘徊在这样的任务中，对于公会和你自己都将是一种损失。”
顾青舟保持沉默。
慕容雪看了眼手机消息：“副会长想见你。”她狡诈一笑，透露道：“应该是跟你说保密计划的事情……我们也许能有一次长期的合作，真的特别期待啊。。”
顾青舟跟随慕容雪进入了工会，这主要是她对于这个“保密计划”有些好奇。
她被带到一个房间里，房间光线昏暗，摆放着一张堆着整齐公文的办公桌、以及一张背对着门的椅子。
慕容雪哇哇大叫几声，那人才醒过来，看起来真真是疲惫至极，在办公室都能睡成这样。
“副会长，爱丽丝来了。”慕容雪声音愉快，“两秒钟就把A级悬赏的吸血鬼干掉，爱丽丝真的很厉害吧！”
如果是二十岁的顾青舟，那她肯定理所应当受下夸赞。但现在顾青舟已经两百岁了，早就过了热血的年纪。
况且过于高调对现在的她来说不是还是，顾青舟解释道：“是慕容前辈让他很放松警惕了，不然我做不到的——”
顾青舟话语蓦然停止，瞳孔骤缩。
那个人缓缓从椅子上转过来。
他有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子，戴一张古铜的面具……自他们无告而别时起，顾青舟两百年没敢联系他。
顾青舟止住话头，同时瞳孔骤缩。
“啊——”
隔着一张古铜面具，透过那仍然如初的清淡嗓音，顾青舟几乎是一瞬间扔出了他——这个或许顾青舟这辈子也忘不掉的人，他曾经的名字叫希尔哈特。
是她和江良则在一起后，被她抛弃的初恋。
“……”
“抱歉，久等。”希尔哈特说完之后，看了她们两秒。
他和两百年前一样彬彬有礼。
“……你是爱丽丝？”
慕容雪有些不高兴了：“会长，你刚刚有没有听我说话呀……？什么？刚还没醒神？”
慕容雪对这个会长没有一点对于上级的礼貌，希尔哈特就是这样的，因为太好说话以前还被人欺负。
他脾气很好地道：“这些天我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小雪，你能先离开一会儿吗？我还有事，与爱丽丝小姐谈谈。”
顾青舟的身体僵住了。
顾青舟与希尔哈特之间所发生的一切过于复杂，她面对他很是心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叫她假名字时咬字重了那么一点。
慕容雪轻轻将门阖上，顾青舟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希尔哈特面前坐下的。
“不要紧张，小姐，我们可以像老朋友那样聊聊天。”
顾青舟囫囵点了两下头。
希尔哈特翻开了面前一叠资料：“小姐，距你上一次接官方发布的任务，是十二年前的事情。这十二年你称得上销声匿迹，而如今是很缺钱了？”
顾青舟再次点头。
“最近我主领了一个任务，赏金非常丰厚，或许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先与你简单概括一下。”
顾青舟只想快点离开，以后关于白银黎明的任务她一个都不会接！
顾青舟不得不在老前任面前开口了，她怪异地掐着嗓子说话：“丑话放在前，危险系数大的任务我都不会参加。”
她做出一副粗鲁且无礼的模样，如果希尔哈特现在能把她赶出去那么最好不过了。
而希尔哈特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无礼，耐心地想要挽留住她，一如当年的风度翩翩。
“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还是希望能与你简单叙述一下，这次行动会有多名猎人参与，因此你不一定会被分配到一线，但即使是负责后勤工作，你的报酬也十分丰厚。当然，在您与我们签署保密协议之前，我只能说这么说。”
顾青舟摇头，果断拒绝道：“请不要白费口舌，我只参加我有把握的任务。”
“那真是遗憾。”
顾青舟态度强硬，希尔波特因此不再挽留，他于是挥手放顾青舟离开。
顾青舟从工会隐秘的大楼走出，浑身冷汗淋漓。
日出白银的会长……
以前一样穷得好好的，他咋爬那么高去了？
……且不说这个，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一定会报复顾青舟和江良则两个人——江良则不用管，他那种变异的吸血鬼可能受点伤但绝对死不掉——那顾青舟呢……？
她可不敢堵希尔哈特会对她旧情未了。
顾青舟在路边蹲下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首先，在两百年前，江良则还没有这么“声名远扬”的时候，是她抛弃了希尔波特，和江良则搞在了一块。
然后，为了防止江良则发疯杀掉希尔波特，对他余情未了的顾青舟，在江良则面前谎称希尔波特已经死去。
顾青舟：“……”
她要提防被希尔波特报复的同时，还要提防江良则知晓希尔波特的存在。
难以想象，她的余生将何其艰难！
***
“你知不知道丽丽的追悼会？”
从日出白银离开之后，顾青舟联想到了近期身边发现的越来越多类似与汪园丽这样埋伏的人，她心中敲响了警钟。
那就是希尔波特所说的S级保密任务，其实就是江良则和她两个人——希尔波特对俩人的报复已经开始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接下来的几天里，顾青舟四处奔走，拜访了好几位两百多年不见了的老友。
一番打听，即使顾青舟将人惯得烂醉，他们也没有透露出知晓一个什么“保密计划”。
甚至还有位极度缺钱的朋友，试图砍下顾青舟脑袋去换钱的，被顾青舟一个后空翻狠狠摔在了地上。
希尔波特对两百年前的她熟悉不过，即使那些都是身经百战的优秀猎人，他也不可能冒着被泄密的风险，召集他们参加杀她的行动。
这令顾青舟更加确信，那个保密任务绝对和他们夫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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