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潜伏在江良则身边两百多年了。
但苦于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时机杀掉他，这令她最近开始有些焦虑，额头上长出一颗痘痘。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江良则说那话的时候，顾青舟觉得末尾“领赏金”三个字被咬得重了些。
顾青舟的身体，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两下。她是一只胆子很小的吸血鬼皆猎人，虽然平时总会佯装大胆，现在也一样。
她面上笑脸不改，抬头注视着镜子中的男人，暗自分析他的每一个面部表情。
他应该只是在说情话。
做出判断之后，顾青舟松了口气。
顾青舟也像是情侣间的小打小闹一样，随手拿起银刀插在了他的肩膀上。
听到江良则倒吸气，她咳嗽两声，道：“我要去公司了。”
她在人类世界有一份工作。
理由很纯粹，一个是因为她近来的爱好，一个是她需要金钱维持生活，与她身为吸血鬼猎人这件事并没有任何关系。
一说起工作，整个人都萎靡下来的倒是江良则。因为这意味着，顾青舟又要把他独自丢在这座庄园里好一段时间。
江良则三连追问：“要去多久？一定要去吗？能带我一起吗？”
顾青舟翻了个白眼，这一翻差点让她的黑色美瞳掉下来。
她没好气因此迁怒了江良则，她把黏在她身上的江良则扒拉下来，特别冷漠无情、一字一句道：“没有人会带老公上班。”
***
司机在那栋高楼前停车。
这是一座非常繁荣的人类城市，人类文明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司机拉开顾青舟所在的后边车门，撑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顾青舟戴好墨镜从中走下来，迎面刚好遇到女同事莫妮卡。
二人给了彼此一个假笑，算打过招呼。
当莫妮卡离开后，司机叫住了顾青舟：“夫人，刚刚那位小姐，在背过身的一瞬间好像冲您翻了个白眼。”
顾青舟耸耸肩，她和同事之间交集很少，莫妮卡是为数不多和顾青舟算有交集的人。
因为在曾经的一次会议结束后，顾青舟凭借吸血鬼的出色听力听到，莫妮卡在背后嘲笑她：“哈哈，在公司里也要戴墨镜么？真有意思……你们有没有注意过，她身上唯一一件牌子货只有那只副墨镜，可能这就是原因吧啊哈哈。”
顾青舟：“……”
还真被她说中了一半！
莫妮卡为人刻薄，也有着极为出色的观察能力，这点时常让顾青舟都望尘莫及。有的时候，顾青舟甚至想让江良则把她聘用过来，以侦查身边的吸血鬼猎人。
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顾青舟两个月前头脑一热，用了毕生积蓄交了一套大平层的首付。
只给自己留下一段时间的生活费。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高质的墨镜是吸血鬼生活的必需品，顾青舟才不会忍着肉疼，花一个月工资买下它。
想到自己都已经三百岁了还窘迫的悲催生活，顾青舟叹了口气，走进大楼。
由于工作的性质，这一层工作室的人并没有穿着固定职业装，各色的大牌logo在宽敞的工作室随处可见，每一个人单拎出来，今日穿搭都可以走上杂志封面。
顾青舟在这群人中显得异类，她几乎是唯一一个每天被专职司机、豪车接送下班的人，但是她的一身行头加起来，可能抵不过人家的一顶帽子贵重。
她的美丽与神秘，总让她成为所有人群中最受人瞩目的那个——这也意味着她会是流言蜚语的中心。
她踩着十多厘米的细跟高跟鞋出现，手中抱着一大叠文件与设计稿，频频与同事微笑点头。
“顾小姐，好久不见！”
“周末上来气色好了许多啊！”
“你知不知道，肖总监举荐了你成为首席设计师呢！”
大家在面前这样对她寒暄。
“上个月她勾引老板被老板娘打了！”
“总监爱用她的稿是因为她和总监上过床！”
大家在背后这样编造她的故事。
顾青舟注意到，今天所有在现场的同事，眼睛都不断往她身上瞟，她知道她肯定又有什么惊为天人的大八卦出现了。
但她没有理睬这些杂事，这个周末让她有了堆积如山的工作。
“你们知不知道，听说我们工作室要被人收购了……”
“什么？谁说的？”
“上次张秘说的，好像是这个意思……”
“他们说和顾青舟有关，是不是真的……”
身为吸血鬼，比人类灵敏了许多的听力让工作室几乎所有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这令她不太能在自己的工作中投入全部的注意力了。
所以平时顾青舟都会戴上耳机。
她将这些天设计好的珠宝草图整理好，正要交给肖总监，却听到他的声音在隔壁的总办公室响起。
“什么事？”
肖总监正在整理总办公室的杂物。
肖总监抬眼见是她后，眼睛都亮了：“小舟……啊不，顾小姐啊！”
顾青舟的反应就平淡很多了——或者应该说是毫无波澜，她微微点头，将稿纸放在肖总监桌前：“这是我为新主题准备的系列设计，您看看有哪些地方是需要修改的。”
肖总监翻开草稿，粗粗看过去，顾青舟敏锐察觉到，他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并不在设计图上边。
肖总监言语骚扰过她一段时间，前几天还装作不小心，摸上了她的大腿。顾青舟对他十分厌恶，到现在还在等一个报复他的时机。
“呃，顾小姐，设计图的事情先不急？我想请你喝杯咖啡，谈谈心。”
“现在吗？”顾青舟想了一下，“如果就是在这里的话，可以的。不过能不能把窗帘拉上？阳光让我不太舒服。”
顾青舟扶了下墨镜。
肖总监快速起身将窗帘全部拉上，同时打开灯：“你说巧不巧，前几天上边刚让人将工作室的灯光全换成了可调节的。”他将光线调到最暗，然后开始打磨咖啡豆、烹煮咖啡。
不多时，咖啡端到顾青舟面前，她道了谢，抿了一小口。
人类的大多数食物对她来说都跟嚼蜡一样。
“您有什么事情吗？”顾青舟问。
肖总监也不含糊，他开门见山表示：“我们要换老板了。所以在新老板来之前，我重新整理了一下这个办公室。”
顾青舟有些疑惑道：“您的意思是？”
换老板和她有关系吗？
肖总监道：“他开出的价格至少高出我们价值的二十倍，因此在即使没有任何亏损的预兆下，老板也表示愿意，将夜金工作室双手送上。”
顾青舟道：“很奇怪的人，他认为夜金工作室会有那么大的升值空间吗……”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肖总监要对她说这些。
肖总监轻咳两声，又道：“顾小姐，我好奇地问一嘴，你的身边，最近有没有一位银发的富二代出现？他是不是对你展开了狂热的追求？”
顾青舟嘴巴抽了抽，瞬间联想到了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肖总监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肖总监接通了电话，随即就是频频道“好”、“好的”、“明白了”，稍后很快挂断了电话，顾青舟还要问时，肖总监看着她道：“你和我过来，迎接老板。”
顾青舟有一种预感：“哪个老板？”
肖总监笑容暧昧，他耸耸肩道：“新的老板喽。”
肖总监亲昵地拉起顾青舟的双手，脸上堆满笑容。顾青舟耳朵动了动，听到门外传来的熟悉脚步声，于是任由他拉着自己，微微一笑。
“顾小姐，平心而论，这几年我对你不错吧？到时候你给新老板做了马子……啊不不，到时候你成老板娘了，可别忘记在老板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顾青舟含笑点头。
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那个颀长的身影扶着门框，懒懒倚靠着。他周身散发着奇怪的气息，让人分不清那是古老贵族才有的矜持贵重，还是属于一种非人生物的邪气……他这人似乎从来不知低调为何物，身后跟着数十位“护卫”与“佣人”，瞬间将本就不大的工作室弄得拥挤。
同事：“？”
自他到来后，同事们纷纷侧目往这边投来，不仅是因为他的高调——几个世纪以来吸血鬼与人类祖先的相食相猎，唤醒了他们体内沉寂了半生的本能——那个男人一定非常危险——在所有人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男人在墨镜下的眼神同样阴鸷十分。
他的声音冷得像能杀人的冰霜：“……你的手？”
肖总监浑身恶寒一阵，他忙松开顾青舟，往后退了一步，说话不觉打着磕巴：“江总，我是肖……算了算了，我先不打扰您了，你和顾小姐好好聊，我先出去，我先出去——”
肖总监吓得脸比吸血鬼还白，逃一样跑出了总办公室，还挺懂事的戴上了办公室的门。
“……”江良则看着她，疑惑地偏了偏。
“我不想让你靠魅惑捕猎……还有，你不是不喜欢喝人血的吗？什么时候换口味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顾青舟说，“老公，我不饿。”
顾青舟嫁给江良则后学到的技能，撒娇。
可能因为平时的顾青舟总是冷冷的酷酷的，导致撒娇起来很有反差感吧，总之江良则很吃这一套。
顾青舟朝吸血鬼走近。
她是一个高挑的女人，但即使穿上了十四厘米的高跟鞋，她看他时也要抬起头。
“……”她贴在他耳边，委屈有点刻意与矫揉造作：“老公，你看到了，是他欺负我，你看到了，你得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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