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堂课仍是作诗文,只不过存了些考教的意味,作完还需让学子们互相评看,因此大家都铆足了劲不想让别人瞧不起,以往温徽音总是为这样的课堂胆战心惊,但是这段日子她为此吃苦不少,因此也打起了精神磨刀霍霍预备大干一场。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的诗文悉数摆在桌上,温徽音身旁站了好几个,个个对她新鲜出炉的诗赞不绝口。
温徽音心里知晓,其实也不是自己诗作的有多好,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所以奉承的人便额外多,若没有夫子们的教导,说不定她真的会被这些赞美冲昏了头脑。
在一众赞美声中,一道虽柔却格外清晰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纸烟有几处不曾懂,可否请您指教一二。”
不止温徽音一人愣了,所有人在这京城第一才女开口后也通通都噤了声,而后便无比识趣地散了开来,露出一个可供行走的通道。
谁都不敢在她面前卖弄学识,唯恐出了丑,温徽音自问当然比不得她的学问,她怎么会向她讨教?
“不敢当指教二字。”温徽音脸有些微微红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若答得出来自然乐意为你解惑。”
“那纸烟便谢殿下不吝赐教了。”池纸烟走到了桌前,她的目光扫过桌上放着的纸,“敢问殿下,明星既掩,怎照得光辉满室?”
一言既出,满室皆静。
这算什么指教?分明是暗讽!
蒋芝率先听了出来,她攥紧了拳头,“你说什么呢!”
袁媛抓住了蒋芝的手臂,示意她冷静,另一只手覆上温徽音的背,担忧地看向她。
温徽音感受到袁媛的目光,她摇了摇头,“无碍。”
到了这时,她的脸色已然有些发白,但知道来者不善,目的并非是讨教,倒让她心中松快了些,“有什么不可以的,今夜虽偶有阴云蔽月,明日必定天气晴朗。”
池纸烟问,“公主殿下如何就肯定?”
温徽音道,“本公主就是肯定。”
池纸烟笑了,“原来这句诗还有这层意思,纸烟受教了,自然,也愿公主殿下得偿所愿。”
“都围在这做什么?”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徽音刚才积攒的气势一下便泄了,她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指尖却禁不住将手下的纸张揉的皱巴巴。
池纸烟在看见裴庭琛的那一刻眼睛便亮了,“表......裴夫子,纸烟有些不懂之处,盼公主殿下为我解惑。”
裴庭琛走到了她们身边,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温徽音,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而后便转眼看向池纸烟,“惑解了吗?”
池纸烟目光瞥到一旁垂着脑袋不说话的人,笑道,“公主殿下的答案叫人耳目一新,使人茅塞顿开。”
裴庭琛点了点头,“你作的诗呢?我同你一道去瞧瞧。”
温徽音的指尖将纸掐的更紧,感受到身边人的离去,她还是没能忍住抬起头,然而这一次,他留给她的仍然是背影。
衣袖突然被扯了扯,袁媛在一旁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池纸烟说的话,公主殿下不要太放在心上。”
温徽音回过神,她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笑着摇摇头,“我没放在心上。”
蒋芝气得对着池纸烟的背影挥了两下拳头,“幸亏她碰到的是我们那么良善的公主殿下,若是碰到我,我非拧了她的嘴不成。”
袁媛在一旁紧紧攥住了她的胳膊,“蒋芝,冷静些。此处并非只有我们,当心隔墙有耳。”
蒋芝咬咬牙,将手臂放了下来,“若不是她父亲,我看她有什么资本好这样嚣张。”
温徽音看她脸色不愉,于是道,“罢了,你也别气了,她说的也没错。倒是你这样替我出头,别人听见了又要讲你的闲话。”
“说我什么?有本事她们就来说!”刚还不耻于池纸烟靠父亲的蒋芝气势汹汹道,“我父亲是工部尚书,闹起来还不知道谁怕谁呢。”
话音刚落,嘴巴就被袁媛死死捂住,“祸从口出,当心惹祸上身。”
温徽音低头,瞧着她的诗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一边嘟囔,“我可什么都没有听到......”
虽然蒋芝好心,但是她性子直率,说出这样拱火的话,温徽音身为公主,果然还是装作没听见的好。
蒋芝默了默,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像样,她扒开袁媛的手,“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说行了吧。”
她转而瞧向温徽音,好奇道,“公主殿下今日还去藏书阁?”
温徽音道,“自然。”
蒋芝感叹,“公主殿下真是下够血本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温徽音头头是道,“不入藏书阁,如何学得真本事。”
“怕是为了逮人吧......”
“应是如何抱得美男归吧......”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袁媛和蒋芝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伸手,击掌,温徽音望着她们默契到不约而同的动作气得眼前一黑,她磨了磨牙,“你们给我等着,我非把藏书阁的书翻烂好好作首绝世之作出来!”
温徽音说到做到,在去藏书阁的路上还默念着要寻的书名,结果真是不凑巧,那本书竟在书架的最上方。
温徽音仰头望着那本书,沉默了半晌,随后又左右望望,终于在不远处寻到了一架梯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梯子搬到了书架之下,攀着梯子就往上爬。
一层,两层,三层......她才不畏惧高处呢......
“啊!”
温徽音脚下一空,竟一时踏错,整个人猛地一晃,眼看就要跌落地面。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公主殿下。”裴庭琛将她稳稳兜在自己怀中,他叹了口气,“可以睁眼了。”
温徽音的手蜷缩在胸前,耳朵紧紧贴着那个人的胸膛,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她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而后便惊讶地瞪大了,“裴庭琛!”
那个寻了几天都没寻到的人正站在她的眼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难道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是我。”裴庭琛无奈道,“失礼了,公主殿下。”
他小心翼翼地将温徽音放了下来,温徽音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后脸一下便红了,她站稳了脚,咳嗽一声,“裴夫子,巧遇。”
巧遇?
蹲点了他好几天的巧遇吗。
裴庭琛挑了挑眉,却没对这样拙劣的谎言多说什么,只想问问她有否哪处难受,不远处却传来旁人交谈的声音,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书籍。
温徽音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公主不可面见外男,眼下的情境并不适宜让旁人看见。
她连忙想要转身藏起来,刚有动作,身体却被一股力量扯得一个踉跄,从旁伸出来一只手已然扶住了她的肩膀,一触即离。
温徽音扭头,视线往下,看向阻碍自己动作的罪魁祸首——腰带上的配饰。
她总喜爱那些看起来璀璨美丽的挂件,每日都要仔细甄选今日佩戴什么,叮铃咚隆在腰间很好看,可如今也因为这样繁复的配饰,将她与裴庭琛的腰带死死勾缠在了一起。
不远处来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温徽音吓得急忙伸手去解与他缠结之处,却总是忙中出错,越想解开之时越难解开,反而缠地更加紧密。
她急得手打抖,突然记起裴庭琛那样厉害,对他而言应当只是弹指之间的小事,于是连忙抬起眼,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他,“裴夫子......”
裴庭琛与她对视了一眼,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情愿?
温徽音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还没来得及细想,下一秒,她已经被一股力道拉着躲在了高架后。
与此同时,来人也出现在了拐角,望见了裴庭琛。
“裴兄,你怎的在此?”
裴庭琛用身体遮着她,微微侧过脸道,“我有些资料不确信,故来查验。你们可是有书寻不到了?”
“正是。”林飞章上前两步,声音无比苦恼,“想寻前朝的一篇《治水论》,奈何遍寻不得。”
裴庭琛道,“前朝的书大都收放于三层,你去那看看,应当会有所收获。”
林飞章兴奋起来,他朝裴庭琛拱了拱手,还不打算走,竟开始像模像样恭维起来,“不愧是裴兄,连藏书的位置都记得这样清楚,我等自叹弗如啊!”
按理,裴庭琛该出来和他说几句,只是......
林飞章迷惑地看着裴庭琛仍站在那处,姿势有些古怪,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遮掩着什么......
林飞章的视线缓慢往下移,从书架的间隔处看出一抹女子淡粉色的衣摆。
“裴,裴兄!”
林飞章猛地倒退两步,用手指着那处,“你,你......”
温徽音吓得一头埋进了裴庭琛的胸前,将自己的脸死死遮住,心脏快的都要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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