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暖意,温徽音呓语了两声,眼睛彻底睁不开了。
裴庭琛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脸颊上,因为她粗暴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墨汁被她无意间抹到了自己脸上,她却还不自知,睡得这样香。
黑乎乎的墨汁在白暂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显眼,裴庭琛的手指动了动,眼睛凝视那一处地方,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用指腹小心擦过她的面颊,将墨汁擦干净后,他却没有收回手,而是用手背轻轻蹭着温徽音的脸。
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
他的手在她的唇上戛然而止,裴庭琛像被烫到一般蓦然收回自己的手,他静静垂下了眼,望着适才碰到过她肌肤的指节,她近在咫尺,又远的遥不可及。
温徽音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等她睡蒙了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裹在一件暖和的大氅中之时,还没想通发生了什么。
她在哪?
睡眼朦胧的眼睛直愣愣望向前方,而后立马遭受到了一波美貌冲击,裴庭琛正端坐在那里,和她睡过去之前没什么两样。
......还是有些区别的。
察觉到他的大氅拱起来一个包,裴庭琛斜眼望去,“公主殿下睡醒了?睡得好吗?”
温徽音连忙望望窗外的天色,不好,又是黄昏!
看着裴庭琛冷冽如同刀子的眼神,温徽音尴尬地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开始讲点有的没的转移话题,“睡得挺好的,就是总觉得有虫子咬我,奇怪,现在才三月,就已经有虫子了吗?上一次我来藏书阁,好像也被虫子咬了......”
说到这个,温徽音百思不得其解,她最后总结道,“看来下次要叫宫人们点些驱蚊的熏香了,这天气也太反常了,是吧裴夫子?”
裴庭琛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看起来更冷更渗人,虽然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神经,但情况明显更差了,温徽音缩在裴庭琛的大氅中,终于发现了不对,她小声道,“这是裴夫子的衣裳吧?幸亏裴夫子我才裹得严严实实,所以只有脸被咬到了,其余都没有事,而且还特别暖和,没有受凉,这一切都是裴夫子的功劳。”
然而这一句仍旧没有让裴庭琛的脸色好转多少,他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道,“公主殿下睡醒便回去吧。”
温徽音一愣,没有料到他竟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可心中仍旧想多与他多待一会,但见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温徽音也不好继续赖在这里,只得缓慢站起身,“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裴庭琛道,“衣服留下。”
温徽音握了握他的衣裳,心中有些不舍,虽然一觉起来只看见了裴庭琛的冷脸,但是谁叫自己先睡着了呢,也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自己不争气......
要是他见她这副模样,以后再也不允许她来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温徽音更失落了,站在原地扭来扭去,扭了半天那件衣服还在她身上。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一副臊眉耷脸的模样,裴庭琛只好问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外男的衣物,确实不能带回去,温徽音只好不情不愿地脱下来还给他,脸上还是那副神情,看起来跟被抛弃了一般,低着头转身继续往外走。
身后再次传来裴庭琛的声音,他咳嗽了一下,声音柔和了许多,“公主殿下,要是想学好诗,一直打盹是不行的。”
温徽音扭过头去,裴庭琛已然站了起来,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神色缓和了许多,像是怕吓到她一般,显得有些容易亲近。
“好,我会注意......”
她都已经保证了多少遍下次再也不睡了,结果每次都抵不住困意来袭,这次说出口,她都有些羞耻,但仍不能确定下次是否真的能够做到。
“公主殿下是近来十分嗜睡还是一直十分嗜睡?”
温徽音心中无比心虚,她羞赧道,“只是近来。”
她自然清楚自己每天晚上都在干什么勾当,眼前人的神态模样已经不知多少次跃然纸上,但画出来总是不满意,总是下下品,不及他风姿的万分之一。
温徽音精益求精,总是忍不住继续雕琢或重新勾画,等她回过神来,天色已经浓黑,距离早晨也不过只有三两个时辰。
“公主殿下每晚何时入睡?”
温徽音摸摸鼻子,含糊道,“困了就睡......”
她特别害怕裴庭琛继续刨根问底,所幸他没有这样做,也似乎是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裴庭琛了然地看着她,“晚上也要早些睡,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睡得太晚,白日里自然没精神。公主殿下,不要将自己逼的太紧了。”
每晚熬夜偷画的正主就站在眼前,温徽音目光闪烁,根本不敢抬眼,只好胡乱点着头,“好。”
“要放在心上啊。”裴庭琛的目光中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纵容,“下次你来,我教你练字。”
在温徽音抬眸看过去震惊的目光中,他将目光偏转,不与她对视。
“不是说很喜欢我的字么?”
“下次你来,我便教你。”
——
温徽音出了藏书阁的门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像是踩在云端一样感觉不真实。
还有下次,他们竟然还可以有下一次......
他不仅没有对她失望,还要教她写字,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温徽音又想起睡醒时披在肩膀上的大氅,忍不住又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一路飘忽着回到了朝晖殿,就见婉和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殿中团团打转,时不时招来一个宫女问话,“去找公主殿下的人回来没有?”
见宫女摇头,婉和急得正要动身自己去寻,温徽音踏了进来,“我回来了,要寻我做什么?”
婉和一见到她连忙扑了过来,“公主殿下,不好了!”
温徽音看她满脸焦急忧心,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
婉和道,“皇上与太子殿下不知为了何事吵得不可开,蒲总管唤人来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温徽音听得一惊,哥哥自从十岁后就再也没有和父皇吵过架,也没见他怎么和别人红过脸,父皇对他们兄妹两个也从来疼爱有加,怎么会吵起来了?
她连忙吩咐人备了些糕点,匆匆忙忙到了御书房,里头果然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高声争执的声音,甚至还有碗碟摔碎的动静。
蒲春荣正守在门外愁眉苦脸,一见到她眼睛便亮了,“公主殿下,您来了!”
里头的人听到动静,皆是一静,温徽音顺势推开门,只见父皇背对着她站在书案后,而太子跪在地上,脸上有一个明显的掌印。
“哥哥!”
温徽音急得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捧起他半边脸仔细端详,“怎么肿成这样?发生什么事情了?”
景帝听到她的声音侧过了脸,对她道,“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
温徽音只好将目光转向温予痕,他躲开她的目光,轻声道,“父皇要给我指婚。”
温徽音下意识问,“指婚?和谁?”
“池将军之女,池纸烟。”
温徽音眼前一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池纸烟?是那个池纸烟?
若是她嫁给了哥哥,岂不就是太子妃,那她不还得叫她一声嫂嫂?
温徽音想到这个画面就一阵恶寒,更加坚定了和温予痕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决心,于是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而后起身去门外将餐盒提了进来。
“父皇发了好大一通火,应当饿了吧。”她殷勤地将里面的糕点端了出来,“用些桃花酥垫垫肚子,女儿服侍您。”
景帝显然余怒未消,他摆手,“拿走,朕吃不下。”
“龙体康健最为重要,父皇要注意身体,不可动大怒,也不要饿肚子。”温徽音依依不饶,仗着父皇宠爱不看着他吃就不罢休,偏偏景帝也是真的拒绝不了这个小女儿。
她长得其实更多像他一些,唯独那一双眼睛很像她的母亲,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灵动,景帝每次望向她,总会恍惚上几秒,透过她的眸子去看向那一位已逝故人,而长子的性格温和,又与他的母亲近似,这一双儿女,也是她在这个世上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了。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总是不忍心苛责他们,总是想呵护好女儿,让长子晚些时候,再晚些时候担起天家的责任,这江山,他一人孤独又艰难,摇摇欲坠地守了三十余年,群狼环伺,他守得太累,太疲惫了。
北有匈奴虎视眈眈,朝廷中狼子野心之辈层出不穷,虎符旁落,内忧外患一同涌来,身边可用之人却寥寥无几,再不愿让长子接触这些尔虞我诈,也不得不开始为江山社稷筹谋。
太子脾性太好,若生逢太平盛世,也可当个守成之君,任用贤才,令百姓伸冤有路,该是天下人的福气,可偏偏是这样的乱世。
女儿更是皇室中被娇养的花朵,纯真无邪,活泼开朗,却不通诗书,不精武艺,唯独喜爱的丹青,如今也不得不荒废了。
待他百年之后,谁又能替他护着这一双儿女呢。
而此时,兄妹两望着父亲仍旧威严却已然布满疲倦的脸,还未曾闻到从北边一直席卷到中央朝廷的血腥味道,他们什么都不明白,今日,尚且还能仰起两张天真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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