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教堂婚礼

我带他走过沙发前狭窄的通道,之后翻出珩的照片。

落在扶手电梯上的时候,我看了旁边的六叔一眼。我没来得及钻进他的记忆里找出他以前的图像,但他和司徒阿姨的共同回忆够多,在她的记忆里翻翻找找拼拼凑凑,也足以把他们结婚那年的样子复现出来。六叔先是惊奇地看一眼换上了西装的我,之后他在电梯出口的旋转玻璃门上,看见了自己。衣服是司徒阿姨挑的,板正的黑色西装穿在身上,显得人身姿挺拔,仪表堂堂。结婚那年,六叔和我一样大,现在我们变成了同龄人。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重新长出来的浓密头发,又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病了几年,皱巴巴干瘦的手,忽然又恢复了年轻时的饱满和活力。他看我的眼神几乎像在看神仙,我让他先别大惊小怪,这还是小事。我说:“你看看外面?”

那座现实中花了六百多年才建成的大教堂,赫然就在玻璃门的那边。

六叔看一眼路上的NPC,为了尽可能模拟真实的场景,这群NPC来自世界各地,黄皮肤黑皮肤白皮肤,棕眼睛蓝眼睛绿眼睛,每个人都不一样。六叔惊呼:“你都把我弄出国去了?”

我想说那都是珩,但想想这里有几百个珩,这话听起来更恐怖了。我正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现在这个状况,一个NPC忽然拍了我一下,他浑厚的男声说出了珩的语气:“你快点,你们迟到了。”

我恍然想起还在太空中等待着和我对接的珩,我抓紧还在广场上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六叔,把所有的注意力收敛在珩的形象上。刹那之间,场景变换,六叔已然不见,而我落在教堂里,人站在教堂后方,宾客们一个都没看见,甚至连记忆里宾客们该坐的一排排长凳都不见。我慌了,我该不会是迷路了吧?我左右张望,之后在我的右手边,看见了仰头看着我,表情既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的珩。

“你是伴郎,”她说,“你跑哪去了?”

人尴尬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忙,我低头假装整理马甲和领带。“带六叔参观广场,看外国人呢。”之后我想起新郎不见了,又问,“六叔呢?”

“新郎从侧面进来,”她说,“在侧门等着呢。”

我对婚礼的流程真是一无所知,这不能怪我,因为我没结过婚,我的朋友也没结过,我对此缺乏“观测”。珩说准备开始了,我很慌,虽然外面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假的,只有六叔和医院附近饭馆那一桌子人是真的,但我还是很紧张。

“等会我要做什么?完蛋,我昨天查了下,说是等会我们两个要站在圣坛两边是吗?然后呢?就站着?”

我拉着她问,她不知道又给我使了什么法术,之后我好像戴了个无形的耳机,她的声音就在我的耳朵里响起:“能听到吗?”

吓我一跳。她人离我一米远,声音在我耳蜗里面响,真是够割裂的。

“等会我告诉你做什么,你跟着做就是了。”她说,“你不是主角,不用紧张。”

我松一口气,虽然心跳还是有点快。没过几分钟,更紧张的人出现了。六叔大概也戴上了珩的耳机,他一副不知道在听哪里来的电话的表情,手足无措地从侧门进来。我顾着看他,没留意另一边的珩,她出发了我也没发现,直到她的声音忽然窜进我的脑袋:“走啦!”我依葫芦画瓢,看她怎么走,我也对称地走。我们两个在两边站定,之后就看着年轻的六叔,摆出一副看着很正经的样子,从我们面前走过。

我看到了教堂里的宾客。客人名单比当年他们真实婚礼时要短,他们当年怕也是大排筵席,尽管经过挑选,来的人依然不少,我观察了一下在座的人,他们还是当年的样子,有老有小,到了现在,只怕小孩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已经为人父母。这些人不会做出什么行动,他们是珩甩出来的泥点子,除了配合场面的表情和反应,没有自己的思想。但前排重要的宾客——大概是六叔和司徒阿姨的妈妈和兄弟姐妹,他们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他们大概每个人体内都有一片珩的意识碎片,她收集了每个人基本的性格特征,复现了他们的灵魂。六叔在看见家人的那一刻,惊讶程度比看见年轻的自己和宏伟的教堂还要高三百倍。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甚至可以倒流。难怪总听说有人沉溺在梦境里,不愿回到现实。

而婚礼上真实的几个宾客,坐在教堂的第二排。我看见了年轻的张阿姨和于兰花阿姨,她们俩的老伴也在,而钟灵阿姨带着她的女儿,也来到现场。她的女儿已经和她梦里的年纪差不多,两个人说说笑笑,看起来不像母女,更像是姐妹。

一个穿着西装的地中海阿叔从六叔后面的侧门走入,六叔闻声回头。那是六叔的父亲,他跟六叔长得实在太像,六叔在结婚那一年,一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肯定天真地相信自己的头发将会陪伴他到永远,并且怀有侥幸的心态,觉得自己会是家族里那个甩掉脱发基因的幸运儿。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而这个有些严厉,有些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也看着他,一脸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在婚礼上盯着老爸看的模样。两个人就这样在这里胶着,就在这时候,司徒阿姨来了。

教堂的大门打开,虽然教堂的穹顶是玻璃做的,室内采光特别好,但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光还是从门外涌了进来。光照亮了整个教堂,从门口通向圣坛的主通道上,长长的地毯在太阳照射下变成红宝石一般颜色。而在最明亮的地方,穿着白色婚纱的司徒阿姨站在那里。大概是这几十年来,她并没有太多改变自己的必要,因而二十五岁的她,看起来和现在并没有质的区别,只是那时候的皮肤白一些,皱纹少一些。她的父亲也穿着熨得笔挺的礼服,站在她身旁。司徒阿姨挑的是一身像是黑白电影时代才会穿的婚纱,领口很宽,但不深,浅浅的两道花边,在锁骨位置会合。她戴着蕾丝手套,纤细的手腕上束着米珠编成的手链,手套的边缘像一朵半开不开的百合花。教堂外面的光线和室内形成了梯度,大量金色的阳光涌入,她的轮廓被笼在投入室内的灿烂光路里,白色的衣裙,连带着身上点缀的珍珠首饰,都在光中闪闪发亮。

婚礼进行曲响起,巨大的管风琴,音色浑厚又深沉,使这曲子比平日里音响放的要庄重得多。年轻的司徒阿姨挽着她的父亲,缓缓地从教堂大门走来。六叔看得愣了,站在圣坛前面,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司徒阿姨其实也很激动,他们的女儿甚至已经在偷摸哭。但她总算是个见多识广,活过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她走到六叔面前,微微笑着看他。六叔如梦初醒,也微微笑着看她。

我站在不远处,就看着他们两个对视。他们青春的面容,还有期待得要发光的眼睛,分明和新婚时一样,但……他们又明显不是新婚夫妇的模样。他们这时候的容貌还不相似,但他们的表情实在是太像了。两个人几乎连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角度,眼尾的细纹,还有呼吸的节奏,都一模一样。我的大脑有点混乱,他的也是。要知道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不曾对婚姻或是家庭,或是什么别的“和某人共度一生”之类漫长的约定,有过任何乐观的认识。但那一刻,就是他们两个假装刚结婚,但是笑得一模一样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时间停止了流动。虽然现实很残酷,残酷的现实已经跑过了足足五十年——但他们还像五十年前一样。彼此相爱,希望和对方共度余生,无论这个余生是永恒,还是瞬间。

司徒阿姨的父亲把她的手交到六叔手里。虽然已经握过这只手无数次,六叔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好像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什么珍贵的至宝。

牧师在致辞:“今天我们相聚在上帝面前,见证匡五六和司徒秀菊的神圣结合。婚姻是上帝赐予的礼物,是彼此灵魂的承诺……”

牧师双手交叠,目光温和而郑重地看向六叔:“匡五六,你是否愿意与司徒秀菊结为伴侣?无论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顺境或逆境,始终彼此相爱、扶持、尊重,不离不弃,直至生命终结?”

六叔一愣。他没来得及好好预习,幸好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就是电影的主角。“我愿意。”他回答。

牧师又看司徒阿姨:“司徒秀菊,你是否愿意与匡五六结为伴侣?无论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顺境或逆境,始终彼此相爱、扶持、尊重,不离不弃,直至生命终结?”

司徒阿姨等待这场婚礼,等了太多年,婚礼的流程她已了如指掌。她从容而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我看着两个人在圣坛前交换戒指,不免想起他们实际上的婚礼——在老家的祠堂里大排筵席,宾客坐了快有五十桌。

最近突然有灵感,所以在填孙策大乔那篇,更得慢点。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主页《(策大乔)镜中花》,感谢理解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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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教堂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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