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洁儿靠在墙上，瓷砖的凉意不断往她身上钻。
这算什么啊……
她这双眼睛，还是不要去扫了大家的兴致为好。
这么想着她边掏出手机边拉开厕所门，准备给晓雯发消息，手指刚按上屏幕，目光里意外撞进一个人影。
那人修长挺拔的身影隐匿在昏黄的光线里，一如往昔他在路灯下耐心等她的样子。
刚收拾好的情绪再次泛滥，她手一抖划出几个英文字符，那边收到消息的晓雯发了个问号过来，她来不及回复就关掉了手机。
是他。
唇上传来疼意，她从慌乱中惊醒，收起手机准备离去。
白洁儿刚迈出一步，季枫的视线就投了过来黏在她脸上，她佯装不见，只是僵直的背脊还是出卖了她的不自然。
“好久不见。”季枫直起身，定定看着她。
白洁儿脚步一顿，抓着包链的手下意识收紧，她缓缓将视线投射到季枫身上，目光滑过她最熟悉的脸庞最终定格在他的眉梢。
她稳住心神，扬起在厕所里练习的笑容，“好久不见，恭喜。”
每说一个字，就有一根针在心上扎，她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要爆发。
但好在她弯着眼睛，眼泪很巧妙地憋了回去，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季枫早就看到她红透的眼眶，只是他现在没资格去关心，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干哑的嗓子里像是吸了一晚上的烟，“我没想到你会来。”
白洁儿笑得越发从容，“你请柬都发到了，当然要来祝福你了。”
季枫闻言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白洁儿也没有勇气去看，她固执地盯着他的眉梢，好像这样就能把他当作一个普通老同学一样。
而她就真的只是来参加老同学婚礼，送个祝福就走的人。
“我和她……是家里安排的。”
季枫此话一出，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失神，白洁儿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堵得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季枫朝她迈出步子，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凌乱，他的眼尾染上红晕，“我不爱……”
“我就要去法国了。”白洁儿慌乱出口打断季枫的话，带了决绝和告别，“这次准备定居了，以后说不定不会回来了。”
他的话她不敢听完，也不会听完，不管他们之间的故事怎么样，不管她如何舍不得，她和季枫是彻底结束了。
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
不可能，也绝不可能有任何改变的可能性。
季枫想要说的话湮灭在心里，白洁儿洒脱的模样落在他眼里真就和他毫无瓜葛一样。
难道她的落荒而逃、眼眶里的红晕、强壮的镇定都是他假想出来的吗？
“法国。”他喃喃念着这两个字，思绪飘到了五年前，“法国是个好地方。”
那年，白洁儿还以为季枫只是太生气一时间冲动才和她说的分手。
她那段时间不管不顾，每天固执地守在季枫宿舍楼底下，不厌其烦地拨打那通只是重复机械女声的电话。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从不敢往那方面去猜。
季枫刻意躲着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在她的人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白洁儿从没有断掉要和季枫好好谈一谈的念头，她去他的教室找他，健身房蹲他，球场等他。
久了，总算让她见到了季枫。
那天晚上风很大。
秋意渐浓的夜晚，风也带了丝凉意，白洁儿穿着短袖蹲在地上，下巴搁在膝盖上，露出的胳膊上起了好些鸡皮疙瘩。
突然一阵阴影笼罩在她身上，眼前出现一白色双球鞋。
白洁儿抬头望去，和季枫垂下的眼神撞在一起，还没来得及笑出来，一件衣服就罩在她脑袋上，隔绝了全部的思念与情愫。
她扯下衣服，露出毛茸茸的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季枫。
季枫神色严肃，但话语里尽是关心，“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多穿点，快穿上。”
白洁儿乐呵呵地抱着衣服穿上，宽大的衣服还带着他体热的余温，赶走了夜晚全部的寒冷。
季枫看着她穿上后想离去，却又被她亮晶晶的眼眸钉在原地。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他挨着白洁儿坐在地上，看着远处打球的人。
白洁儿凝望他的侧脸，他紧绷的下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季枫，我们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他不说话，只是专心看着球场，白洁儿心里泛起酸楚，但还是开口说：“我和师兄真的只是偶然碰到了，我要摔下楼梯他扶了我一把而已，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你们最后会一起去法国。”季枫不咸不淡接了一句，落在白洁儿耳朵里犹如惊天大雷，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季枫，嗓音在风里抖得不像话，“你说什么？”
季枫终于肯将视线移给她，只是那里不再是以往的温柔宠溺，现在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嘲弄，“你去法国两年，谁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白洁儿当即觉得好不容易捂热的心又被扔到冰天雪地里去了，她浑身的血液倒退，连唇边的血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枫看得心脏发紧，一改刚才的冷冽，眼神也变得柔和，“洁儿，那是法国，隔着时差和距离，我们之间拿什么来堵一个未来？”
他的衣服袖子太长，遮住了白洁儿握成拳头的手，她突然间明白了，“其实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是师兄，是法国对不对？你一直耿耿于怀的，从始至终都是法国。”
“为什么？”
白洁儿又糊涂了，“法国怎么了？你不是支持我去法国的吗？”
她伸出手抓住季枫的胳膊，想要说服他不要去怕那些虚无缥缈的假设，“再说了只是两年，两年后我就回来了，一切都还是和原来一样，我们还是我们，不会改变一丝一毫的。”
季枫垂下眼眸，抽回胳膊，白洁儿就这样静静望着他、等他，希望他不要那么悲观去给他们的未来画上一个句号。
可季枫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球场上的人都陆陆续续散去，整个运动场安静得可怕。
头顶昏黄的光线洒在他们身上，看似一个温暖的屏障隔绝了秋日叶风的寒凉，可实际上这里面比冬天的温度都低。
季枫看了下手表站起来，只有一句，“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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