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桃源大义

次日午时,一身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敲响了蓝府的大门,管家来通报兮莫才想起昨夜云翊临走时留下的话,因父亲还未归,不想管家担心,便带了紫竹一起出门。门外已侯着一顶黑色轿子,却不见云翊本人。

轿子摇摇晃晃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在京城外的小镇停下,撩开车帘便见玄白长衫的男子带着他形影不离的白色面具。

紫竹悄声说“小姐,段王爷为何带面具”

“傻丫头,那不是王爷”兮莫一句话留下一时反应不过来的紫竹,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个人吸引过去,那个戴着斗笠的黑衣车夫,隐隐约约像遇到劫匪那日救她的人

看着这一处灰蒙蒙的地界,兮莫疑惑不解“这是哪儿?”

“这是流离镇”云翊边说边往前走,兮莫几步跟上,心想难道是生产琉璃的地方

越往里走,越发现不对劲,镇上的人儿衣着破烂,很多拄着拐杖,好似走了很久的路方到此处。镇上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反观他俩的衣着在这里显得分外醒目。她紧紧挨着云翊,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袖。云翊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难得见她如此局促。

又往里走了一段路,终于得见一幢像样的宅子,宅子的门口正在施粥,队伍排的又长又整齐。兮莫抬头瞧见匾额写着大大的“积善堂”。

云翊很自然的往宅子里走,兮莫静静跟上,原来此处是个医馆,里面的大夫正忙碌的给人们看病。其中一个管事的见着云翊,立马恭恭敬敬的迎上来,云翊挥手示意他不必行礼。他带她来到医馆的二楼,让她在走廊坐下,自己则进了一间摆满了中药的房间,查看物资及账目。兮莫也不打扰她,趴在走廊栏杆上,从这里可以看到镇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楼下排队的人越来越长了。她逐渐明白了这个镇为何叫流离镇。

“这里收留的都是边境逃离过来的人,只要边境战事不停,就永远都会有流离失所的人们”不知何时云翊已站在她身侧

“所以你设立了一个地点来安顿他们”兮莫内心大为震惊,这得多大的财力才能安置一个镇子的流民

云翊望向兮莫,眼里的蓝更加醒目“兮莫,外面战事未停,现世未稳,哪里会有真正的桃花源”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小私塾,学堂虽简易,但教书先生教的认真、衣着朴素的孩子们也学的投入,耳边传来阵阵稚子的朗诵声

云翊回头,一双剑眉下眼神坚定有力“当有一日边疆安稳,贼寇弃械,何处不是桃花源”

兮莫默默凝望着他,她发觉自己第一次真正认识他,原有的认知不过只是表面。忽然明白,自己与他中间横亘着的距离何止是一张面具。他有他的大义,而自己不过是个普通而自私的小女子。

回来路上,兮莫想了很多,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到了蓝府,心中已有了决定,径直去了父亲的书房。

一晃又过了2日,父亲虽说要找箫洛来,可兮莫始终没见他出现在家中,她知道父亲不会坐视不管,只是周围平静的好像没有事发生一样,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安,此刻的宁静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让她惶惶不安。

她不耐烦的扇动手中的扇子,却引得正在为他作画的画师大皱眉头“蓝小姐,请不要动,一会儿就好了”

“知道了”她烦躁的将扇子摆回原样,虽然很无奈,但这是宫里派来给秀女们做美人图的画师,可不能对他发脾气。画师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画师,耷拉着长长的眉毛,弓着腰,一脸极尽认真的模样,可她听闻此画师个性贪婪。无论是否进宫她都要做好下策,想到这儿向一旁的紫竹使了使眼色,紫竹将早就包好的银两递给画师,果不其然那画师不动声色就收了银两,稍一掂量已大致猜出了里面的金额,比起前几家的出手可要大方多了,果然不愧是太傅之女啊,他立马吊着眉毛笑逐颜开“小姐,放心,我定会帮你画的美若天仙”

“不,先生,请将我画的丑一些,能多丑就多丑”

这位画师已给先帝的好几届秀女画过美人图,哪一个不是拼命给他好处,只为让他将自己画的漂亮些,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要把自己画丑的秀女,不由的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你说什么?”

兮莫微微一笑,笑容犹如盛开的一朵莲花“拜托您将我画的难看一些”

画师额头冒汗,不知如何是好,这位小姐,本就长的貌美如花,他只要如实的画就是一副天仙之貌。他虽然贪婪,但也知道欺君之罪,所以每每收了好处,总是找秀女们最好看的角度来作画,这样既画的漂亮又能明哲保身,这也是他能将此工作长久做下来的生存之道。可眼前的小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漂亮,他画惯了美女图,此刻真不知要如何画丑。真是画美容易,画丑难!老画师长眉蹙在一起,一筹莫展

兮莫见那画师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先生,你看这样可否”她将扇子抬起,遮去大半的脸颊,让人看不出全貌,在一堆美女图中,毫不显眼

这样画既不欺君又不漂亮,正符合画师的原则,他忙将头点的像波浪鼓 “好,好,就这样”

一副画,画的她腰酸背疼,送走画师不久,父亲命管家请她去书房。她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意识到暴风雨终要来了。

“爹爹,你找我”缓步走进父亲的书房,茶桌上已摆好了棋盘,太傅从柜中拿出珍藏的黑白玉石棋子,将白色的那盒递给她

“好久没和莫儿下棋了,不知我儿的棋艺有长进了没”

她接过棋子厚着脸皮说“当然有长进了,爹爹可要小心哦”

“三劫连环!”兮莫双手托着脑袋盯着棋盘思考了良久,还是没有想出对策“爹爹,真厉害,我又输了”

太傅凝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语重心长 “莫儿,你可知你输的不是棋艺,而是心思,你的思绪过于简单,遇事又不够心狠,有时该狠就不要留情”

兮莫不以为然的吐了吐舌头,爹爹的这番说教她听得都快长老茧了

太傅知她并没有真的听进去,摇了摇头说“莫儿,为父的话不要当耳旁风,我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旁”

兮莫起身搂住父亲的脖子,撒娇“莫儿记下了,爹爹放心吧”

蓝祺瑞拍了拍她的手,想到女儿马上要离开自己,心中百般不舍“莫儿,以后和段王爷在一起啊,不能太任性,两个人在一起要学会迁就,知道么”

她将头埋在父亲的肩膀上“爹爹,我不想走”

“不要说傻话,这事已经安排好,今晚将行李简单收拾一下,明日就启程吧”说到这儿,太傅眼中泛酸,对于唯一的这个女儿他真是不放心啊

“不”兮莫紧紧搂住父亲,带着哭腔说“要走,爹爹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傻孩子,我要一走,这事就真闹大了”他扭头看着已然哭成泪人的女儿,心下难过“不要哭,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自己照顾自己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如何让为父放心,等这事情过去了,皇上不计较了,还可以再回来看爹爹”

“嗯”她努力含着泪,不想让父亲担心,可泪水还是不可抑制的落下来,她真的不愿意就这样离开父亲。

可是事情已走到此种地步,她已无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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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大陆迢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