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逢春的想法,青姑姑想的更深。
她们长仪殿不知被多少人盯着,她们知道明早周大人会差人来给公主送点心,那么今夜将太医截了去的人自然也知道。
公主到底是东邺长公主,暗中使绊子成,明着却是不敢谋公主性命的,以防被周大人察觉,她们肯定会在周大人的人来之前放太医。
如此一想,青姑姑定了定神,吩咐逢春:“去换盆热水来,再去熬些红糖姜水。”
说罢,她便踩上脚踏,让公主靠在迎风怀里,准备上前给公主推拿大椎穴。
姬元玥确认她们不会再离开,再也撑不下住昏睡过去,但手却还是牢牢抓住迎风。
整整一夜,长仪殿灯火未灭,天边泛起鱼白时,肆意了一整夜的雨也停了。
青姑姑和迎风给姬元玥喂姜水,但人昏睡着,大多都没咽下去,好在经过这一番折腾,公主的烧已经勉强退了些。
但不用药还是不成的!
逢春此时已经着急的跑去了殿外,探着身子望着穿廊处,急的直跺脚。
终于,穿廊尽头有身影出现,正是提着药箱的太医,逢春大喜过望,提着裙摆迎过去,深一脚浅一脚,泥点子溅湿了大片裙角。
“大人,您可算来了,快去看看我们殿下吧。”逢春匆忙蹲了个礼,着急道。
太医眼角泛着乌青,显然也是一夜未睡,他闻言眉间闪过一丝复杂,加快脚步。
逢春是个直性儿,路上就实在忍不住道:“太医怎么才来,殿下昨夜高热不退,我们等了整整一夜。”
太医心中叹了声造孽,却只能道:“昨日雨太大,太医院值守的人本就不多,得到长仪殿的消息,便赶紧安排人过来,谁料七公主也发了高热,六皇子那边也身体不适,两边的人一个接一个人来请,将太医都拉了过去。”
雨太大,两边宫里留人,谁走得掉?
逢春听明白了,她们昨夜人少,没抢赢。
逢春气的在心头大骂,一棒子黑心肝的东西,这是明摆着要公主的命,把太医全都截去莫不是给她们主子送终的!
说话间,逢春已领着太医到了主殿,提醒道:“雨天台阶滑,大人仔细脚下。”
太医看了眼满阶梯的水渍,又是一声暗叹。这个时辰了,主殿竟还没有宫人打扫,他从那边动身时,院里的水都已经清扫干净了。
这位新回来的公主,可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飞上枝头,走了大运。
但他们这些人想要安稳活着,就要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进了主殿,穿过雕花门,便是一座凤立枝头的七座屏风,拨开珠帘,便见一张拔步床,淡黄色轻纱坠着,隐约能看清里头身影。
太医始终低着头,由逢春领着坐到矮凳上,搭上已经垫了帕子的手腕。
不多时,太医起身,神情严肃:“公主还未退烧,臣这就给公主开药方。”
迎风跟着太医出去,待太医开好药方,便留太医在此,急急去太医院取药。
“取药回来还有会儿功夫,大人先在这里歇会儿,公主没退烧之前,没大人看着我们也不放心。”
青姑姑顿了顿,颔首道:“还请大人勿怪,实在是太医难请,在公主醒来之前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大人走。”
这话虽夹枪带棒,但太医亦心中有愧。
昨夜虽说是两边留人,但若真有太医不顾性命的往外闯,谁又敢真的伤人。
毕竟这些手段见不得人。
可之后呢,得罪了那位,他们指不定哪日他们就丢了命。
就算不顾自己,也还有一家老小。
“公主金尊玉贵,我自不敢掉以轻心。”太医面带愧色应承道:“姑姑也无需太过忧心,公主喝了药,必能退烧。”
青姑姑心里也知道怪不得太医头上去,温了神色道:“我给大人备了早饭,大人想来也是一夜未睡,用了饭请大人在此暂作休息。”
太医颔首:“有劳青姑姑。”
太医院的太医哪个没被各宫强留过,起初还觉不平愠怒,时间一久也就淡了。
他早已能安之若素。
迎风回来的快,与逢春忙着煎了药,给公主喂下去,又请来太医扎针,一个时辰不到,烧就退了。
这时,天也已经大亮了。
迎风正听太医讲药材煎用,外头就传来动静,逢春迎出去,见是一个小内侍提着食盒笑着过来:“逢春姑娘,这是周大人今日给公主带的点心,天还没亮大人就亲自去排队买的,这会儿还热着呢。”
以前逢春还有心思跟他说几句,今儿接过食盒道了谢就要往回走,小内侍快速瞥了眼周围,皱了皱眉,这个时辰了,殿内还没人洒扫,长仪殿的宫人还没起来?
空气中隐约有药香传来,小内侍心中一跳,几步追上前去,担忧道:“逢春姑娘留步,敢问公主可安好?”
逢春知道他是周大人的人,也就没加隐瞒,将昨夜的事说了,末了还呸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病入膏肓了,要把太医全扣了去!”
小内侍神色微变,安抚了几句就道:“逢春姑娘息怒,眼下公主无虞才是最紧要的。”
逢春遂不再与他说,两厢告辞,各自疾步离开。
半个时辰后,姬元玥醒了过来。
太医再次诊了脉后,跟着松了口气:“公主已无大碍,静养几日,再喝一副药便能痊愈了。”
青姑姑等人绷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迎风取了些碎银子送太医出了门,青姑姑已端着刚熬好的粥过来,与逢春伺候着给公主喂下。
姬元玥喝了小半碗,余光瞥见桌子上的食盒,浑身血液似瞬间凝固。
逢春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笑着道:“这是周大人今日差人送来的,据说是天还没亮就亲自出门排的队买的,是公主最喜欢的那家糕点,送来还是热的呢,公主可要用些?”
要说这周大人,可算是待他们公主最好的人了,公主能认祖归宗,还多亏了周大人呢。
十六年前,先皇病危,宫中爆发了一次政乱,太子长女姬元玥在这场兵乱中被掳走,生死不明。
彼时,姬元玥不到一岁。
先皇后痛失爱女,一病不起,崩于五年后深冬,天子悲痛难平,下旨封长女为长公主。
满朝无一人反对。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位皇长女回不来了,包括圣上。
当年掳走皇长女的是被圣上逼到绝路的平王,平王一党尽数被圣上歼灭,他们怎么可能留圣上嫡长女在世。
虽未明说,但都清楚,这与追封无异。
可谁曾料到,五月前,江南传来急报,刚下苏州任县令的状元郎竟有了公主的消息。
满京哗然,震撼之后,圣上派礼部侍郎并一位老臣前往江南验证公主身份,三月前,礼部侍郎与老臣带回了公主。
公主被掳走时的襁褓,后腰的红色胎记,那张与先皇后像了八分的容貌,五一不证实着这宋家养女,就是当朝长公主。
细查之后,确认是宋家在河流中救了皇长女,圣上赐宋家京中户籍宅院,并特许宋家郎君进入国子监。
但从此,公主与宋家两清。
而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位状元郎,周远光。
周远光中上样貌,并非一眼就能让人惊艳记住的脸,但胜在气质上乘,性情温良,听说要进京面圣,公主心中慌张难安,只因在验证身份的这一个月里,她与周远光相熟,便提出要他陪同,一路陪伴回京,二人暗生情愫,回京后确认公主了身份,论功行赏,周远光进了礼部。
原本三年的外放只几月便成了京官。
周远光与公主这番离奇故事在民间已成佳话,圣上虽没明着点头,却已是默许。
当朝没有驸马不入朝的律法,相反贵为长公主,驸马若非士族子弟,便得适宜的身份来相配,周远光寒门出身,没有家族背景优势,想要求娶公主,需要建功立业,方才可配与公主。
如今礼部只是一个跳板,只待他再建功勋,往上迈一步,赐婚圣旨就会下来了。
而公主在民间养了十六年,性情柔善,心思单纯,不懂京中权谋政治,尔虞我诈,回宫三月,屡遭陷害,毫无自保之力,若非有周大人暗中竭力相护,情况只会更糟。
公主对周远光也愈发依赖信任。
若是以往,公主知道周远光送东西来,必然会抿着羞赧的笑容,但现在,姬元玥眼底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冷的犹如千年寒冰。
来啦,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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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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