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两岸的晨雾尚未散尽,朱雀桥头的绸缎庄已挂起丈余黑旗。沈清欢立在柜台前,指尖抚过刚染就的素绸,青矾混着五倍子的苦涩气息在布料上凝成暗纹——这是按《齐民要术》所载古法炮制的丧旗,遇风不卷,遇雨不褪。
"东街七十二家铺面全挂上了。"林婉儿掀帘而入,琵琶弦上沾着未干的墨渍,"只是粮行赵掌柜那边......"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铜锣破空的锐响。沈清欢推窗望去,见苏景明的黑犀皮靴正踏过满地碎瓷,残缺的小指勾着串铜钥匙,在晨光中泛着毒液般的幽光。他身后二十名衙役抬着朱漆告示牌,牌上"聚众滋事"四字还淌着新鲜的桐油。
"沈掌柜好手段。"苏景明的笑声像钝刀刮过铁锅,"只是这黑旗上的莲花纹,倒像极了三皇子府暗卫的刺青。"
沈清欢的银簪挑开布角暗纹,露出内衬的桑皮纸——那是从徐伯茶铺取来的商户联名状,每枚指印都沾着赤箭麦粉:"苏会长看仔细了,这莲花心可是缺了一瓣。"她忽然将黑旗浸入醋缸,遇酸的赤箭麦粉骤然泛红,在旗面蚀出"苛政猛于虎"的狂草。
未时三刻,八百面黑旗遮天蔽日。沈清欢立在粮市鼓楼上,看着蜿蜒如黑龙的商队穿过御街。打头的醉仙楼东家敲着铜盆,盆底黏着的陈年糖霜正簌簌而落——正是苏景明操纵糖价时囤积的赃物。布庄王娘子将褪色的绸缎铺满长街,每一匹都印着霉米运输的日期与官印。
"来了!"林婉儿的琵琶弦蓦地绷紧。
巷尾突然冲出三十骑黑甲卫,马蹄踏碎满地绸缎。沈清欢挥动手中杏黄旗,商户们齐刷刷掀开货箱——整车的崖蜜混着赤箭麦粉迎风扬起,惊得战马扬蹄嘶鸣。苏景明的黑犀皮靴陷入糖浆,正要拔刀威吓,忽见谢云舟的断剑挑着半幅圣旨残卷,自人潮中缓步而来。
"景明三年冬,潼关军粮案。"谢云舟的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伤口渗出的血珠坠在糖浆里凝成赤莲,"今日这八百商户,便是当年三千冤魂的耳目口舌!"
五更梆子惊破残夜时,沈清欢在染坊地窖发现二十口密封陶瓮。掀开的瓮口涌出刺鼻的铜臭,新铸的官银锭上赫然刻着三皇子府徽记。林婉儿用断弦丈量银锭重量,弦音在空瓮间荡出奇特的共鸣——与那夜验烛时的声纹如出一辙。
"明日漕船出港。"谢云舟的指尖抚过银锭边沿的盐渍,"这些脏银,该去该去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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