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态度模棱两可，郑思雯更好奇：“有照片吗？让我来把把关。”
照片没有，但有视频，那天的短片同学已经剪辑出来，林乐施从手机里找出来，坐到兴冲冲的郑思雯旁边，和她一起看。
画面中，在校园黄昏的美丽光影里，林乐施和梁嘉严走在一起，十指相扣。
第一感觉是好浪漫。郑思雯差点以为自己在看婚戒广告。
待看清楚，她惊讶到放下勺子，“这不是梁嘉严？”
林乐施点头：“你认识他？”
“医学系的，挺出名，他母亲是校董会成员，他是典型的公子哥，据说换女友的速度比换车还快。”
回忆起他那些传闻，她鄙夷地撇了撇嘴，空有好皮相好家世又怎样？他配不上林乐施。
林乐施却陷入沉默。
郑思雯那些话如一阵风从耳旁过，她在意的却是手机跳出来的新消息。
【到家了吗？】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什么，梁嘉严发的？”郑思雯凑过来问。
林乐施皱起眉，轻轻摇头。
会是他吗？
郑思雯察言观色，以为林乐施在为她对梁嘉严的评价而不快，她犹豫，要不要劝好友慎重？
朋友间也要有界限，劝太多也可能弄巧成拙。
最重要是，她闻到林乐施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她散发出的轻盈的感觉，她今晚似乎非常开心。
不同于以往，是那种飘飘然的快乐，还有一些晦暗的涩味，真像恋爱的感觉。
郑思雯心想那家伙有点本事。
“这是梁嘉严的衣服？”她指着林乐施身上，明显是男人的黑色风衣。
“这件？”林乐施轻轻摩挲着衣摆，怅然若失的笑，“不是他的。”
郑思雯目瞪口呆。
还有别人？
洗完澡，躺在床上，林乐施失眠了。
有时她觉得，大脑是一个不完美的仪器，时常出现故障，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幕，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像一部剪坏了的短片，没头没尾，更欠缺逻辑，像是一场荒诞的白日梦。
她忍不住怀疑，今晚那些事真正发生过吗，她真的抽了他的烟？
翻过身，一伸手就碰到他的衣服，沾着些微的木质冷香，和一丝丝的烟味，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那些画面让她越想越焦虑，强迫自己咽下，却又在痛苦中反刍出甜味。
她问了那么多放肆的问题，难怪他生气，可是，她又凭什么乖乖的呢？从前那样，像他的小尾巴，全心的依赖他敬慕他，将他当做她的全世界。
可那又怎样，最后她还不是被他抛弃了吗。
心绪起伏难平，林乐施拿起手机，反复看那条短信。
短短四个字，看太多遍，连每一个偏旁部首都变得扭曲，她闭上眼睛，那些字也像刺青一样，刻在视网膜上，逃无可逃。
是哥哥发来的吗？他还在关心她……
不对，不是哥哥，是林奕庭。
他怎么可能关心她？今晚，就连鬼都能看出来，他对她避之不及，不回答她的问题，对她发脾气，更不愿让她跟着。
对，她也是，无论如何，她恨他，发誓与他不死不休。
抱住他的衣服，她把脸埋在上面，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终于感受到睡意沉沉而来。
在她坠入无边的黑梦漩涡，无法翻身之前，那个温柔的拥抱会将她接住。
第二天，红记，林乐施请梁嘉严吃饭，她带上郑思雯，和刚回国的明宇一起。
见她不是一个人来，梁嘉严扯唇一笑：“原来不是单独请我一个人吃饭啊。”
林乐施拉着两人坐下，反问：“我有说单独请你吃吗？”
四个人，四份鲜虾云吞，郑思雯留意到梁嘉严，他吃得敷衍，注意力并不在食物上，而林乐施毫不关心，她照自己节奏，慢慢地吃，吃完最后一只，然后结账。
“我去一下卫生间。”
林乐施刚刚离座，郑思雯就听梁嘉严不紧不慢说：“我打算追她。”
明宇差点呛住，和郑思雯交换一个问号脸，然后齐齐盯住始作俑者。
“你们是她最好的朋友，帮忙给点意见，她喜欢吃什么？”梁嘉严问地理所当然。
明宇看他就不顺眼，汤勺一撇，他冷哼一声。
围在林乐施身边的苍蝇多不胜数，还是头一回见这号自大狂，还跟他开一样的车，烦死了。
郑思雯猜出他想干什么。
她尽量不带着偏见看他，可梁嘉严此人给她的感觉，就算不是情场浪子，也绝不是泛泛之流。
“我拒绝当传声筒，”她摇头，“你要追女生，要有诚意，得自己想办法。”
比起她的委婉，明宇则直接很多，他的眼神明显带着不爽，“我听说你谈过至少三十个女朋友。”
林乐施回来的时候，恰好赶上这一句。
而梁嘉严只是一怔，然后笑起来，与明宇对上视线，“没那么多，不到十个。”
“十个还不多？”明宇不甘示弱，瞪他，“海大医学生这么闲吗，你没事干啊？”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明宇抬起头，林乐施在对他摇头，无奈：“不要吵架。”
她的一只手里拿着手机，拿起来，重新看了眼，没错，上面的资料写着，梁嘉严谈过七个女朋友。
也许他没说谎，还真是不到十个。
可林乐施不懂，她的手机里，为什么会收到一份梁嘉严的感情史报告？
消息是林乐施吃东西时收到的，还是昨晚那个陌生号码，里面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个链接。
什么？谁都知道，陌生人发来的链接不能乱点，万一是病毒呢。
后来为什么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她也不知道。
链接跳转至一个在线文档，开头是黑色粗体标题：梁嘉严个人资料。
林乐施呆住：手机真中病毒了？
仔细看完文件，她更是目瞪口呆，这报告不是恶作剧，甚至很有专业水准。
报告分几段，梁嘉严的受教育情况、个人健康报告、家庭成员，最后是个人过往情史。
林乐施简单从头扫到尾，已经知道了梁嘉严从小到大读过哪些学校，拿过什么奖项，他的成绩表，高中时摘过阑尾，家族相关病史。
以及，他从高二第一任校园恋情，到半个月前分手的模特女友，中间交往过几个女友，每一次分手都是由他单方面提出。
最后，还有一行总结，用醒目的鲜红字体：梁嘉严私生活混乱，对感情极度不负责任，不是合适的男友人选，不建议和其认真交往。
林乐施：……
她忽然同情梁嘉严，他这顿饭一定没吃好，她的朋友对他冷言冷语，在她这里又没了**。
“现在个人**泄露问题真的很严重。”
站在店门口，林乐施冷不丁发出感慨。
梁嘉严不明就里，朝她投来探究的视线，可是不等他问，郑思雯和明宇已经迫不及待将林乐施拽走。
尤其是明宇，他摆明了嫌弃梁嘉严，避他如避病毒。
林乐施好笑，又对他感到有些抱歉，被塞进明宇的车里之前，只来得及向他挥挥手。
他们都知道，还会再见面。
晚上没课，三个人都没事，明宇开车带着两个女孩兜风，往海边僻静的地方开。
中途路过便利店，停下车，林乐施和郑思雯下去买了零食和冰啤酒，明宇最后把车停在一个可以看日落的地方。
“芥末鱿鱼配冰啤酒配落日，简直绝配！”迎着黄昏，郑思雯和林乐施干杯。
她话音一转：“不过那个梁嘉严，你真喜欢他？”
林乐施：“他怎么了？”
“他这人，道行颇深啊，我怕你不是对手。”
林乐施不解地眨了眨眼：“他的道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跟他打架。”
三个人，只有明宇不能喝酒，他怨气更重：“喜欢他什么呀，长得尖嘴猴腮，说话吊儿郎当，就是个没品的渣男。”
“你说他渣男没毛病，说他丑？”郑思雯噗嗤笑，“嫉妒使你双目失明。”
“郑思雯你是不是眼瞎，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眼科？”
明宇转向林乐施：“你呢，该不会真觉得姓梁的好看吧？”
林乐施不假思索点头：“当然，他个子高，身材好，长得帅。”不然她会在人群中一眼相中他，来拍短片吗？
“你也瞎。”明宇悻悻。
他半蹲着，对着后视镜拨弄头发，不甘心地喃喃自语：“还没我帅。”悄悄看一眼林乐施，小声：“比我哥更是差远了。”
“什么？”
站他旁边的郑思雯都没听清。
明宇大声朝她喊：“我说——还没我帅！”
吵死啦！郑思雯捂住耳朵，推开他的脸。
海边晚风很快将他刚理好的头发吹乱，海平面的尽头，天边像是烧着了，晚霞是绚烂丰富的油画，有种永垂不朽，却又转瞬即逝的美。
林乐施看得入神。
人的一生中，许多个美丽的落日，不过存在于一个普通的傍晚。
和林奕庭分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吃什么美食，看什么美景都索然无味。
食物只是为了饱腹，晚霞不过是由于自转运动。从那之后，她的日落是他的日出，即使同在一个地球，却昼夜颠倒，触不可及。
再往后，她逐渐恢复元气，食物有了滋味，天空也开始重现颜色。
她终于明白，他即便残忍却那么正确，这个世界即便少了一个人，也照常运转，她没有他，也能活下去。
即便撑着腐朽沉痛的半身，挣出一身血，终于，又可以抱着感恩的心情，欣赏这样绝美的落日。
可他凭什么又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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