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庭皱起眉,下意识捞住她风中乱飞的头发,严厉地低斥:“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林乐施吐了吐舌头,“这什么烟啊,真难抽,冲死了。”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他的手指擦过她的耳廓。
她温度较冷,骤然被碰到,耳朵像是被烫了一下,她心脏抽痛,慌慌张张挥开他的手。
“啪”地一声,在幽静而隐秘的空间里,像是黑夜里一道闪电惊雷,照亮许多难堪。
林奕庭垂下眼睛。
很快,他抬起目光,神色平静,“别再胡闹。”
胡闹?林乐施想解释她刚才不是故意,却开不了口,她没想到,他会突然碰她。
她喝酒不多,却好像醉了。今晚有太多事情失去控制,她坐在一辆车里,方向盘丢了,刹车是坏的,车在荒野歪歪扭扭地超速行驶,不知道开去哪里。
再往前,可能坠入深海,也可能陷落险滩,无所谓,有他一起折堕,错也是对。
林乐施无所谓地耸耸肩:“这有什么?大惊小怪,我又不是没试过。”
从前多少次一起吃一样东西,不分彼此,她吃不下的冰淇淋他接过去吃掉,她偶尔偷懒,会就近拿他的水杯喝水。
他们早已交换了不知多少亲密,那时他不说她胡闹,现在却训斥她。
林乐施忽然不想说话,她闭上眼睛,错过了他探究的眼神。
她不知道,随心的一句话,在他听来却是另一番解读。
再睁开眼,望见他眉头微皱,一张仿佛被抹去表情的脸散发出冷雾,像是在对谁生气。
是冲着她?
林乐施不可置信,她只是抽了他的烟,他至于这么生气?
她实在委屈,瞪他一眼:“你……”
露台的白色纱帘被挑开,露出一双蓝眼睛。
谢祖豪大大咧咧地钻进来,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转。
夜里的冷风撩开他的头发,空气却沉闷而焦灼,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过来?
“要散了,大家准备去酒吧坐坐,你去吗?”对林奕庭说完,他对林乐施笑了笑,“小林老师也一起去吧。”
林乐施推辞:“不了,我怕喝多了不好回家。”
“这有什么,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林奕庭打断他热情地游说:“人家说了要回家。”
林乐施做不出表情。
他就这么不想让她跟着?他在怕什么?她总不会故意喝醉,缠上他,非要跟他一起回家。
万幸这时候,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拿起来看,打来电话的是梁嘉严。
她接起来,梁嘉严声音含笑,懒洋洋地问她在干嘛。
林乐施猜他的姿势,应该是正舒服地靠在沙发上。
“在外面,准备回家。”
“在哪儿,用不用我来接?”
没有片刻犹豫,林乐施说:“我在浅水半岛,你到门口了给我打电话。”
梁嘉严反而惊讶,他接触过许多林乐施这样的女孩儿,漂亮,冷淡,矜持,喜欢端着,想要什么不会直白表达,喜欢让人猜,可惜他没有耐心。
以为电梯里那次惊艳的偶遇已经是顶峰,偏偏她总能给他意外。
“具体哪里?我开进去接你。”
林乐施本来想说,这种小区外部车辆应该进不来,可听梁嘉严语气笃定,看来他有办法。
她直接回答:“209。”
挂上电话,她朝谢祖豪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没看林奕庭一眼,下楼去等。
谢祖豪看了眼她的背影,再看好友手里掐着烟,问:“怎么突然抽烟?”
他很奇怪,林奕庭没有烟瘾,平时更是很少抽。
林奕庭却答非所问:“她姓林,不姓小林,你不要总乱叫。”
谢祖豪一愣,“我知道,可是小林老师说,在姓氏前面加个小,显得更亲切。”
“她只是你的中文老师,用得着那么亲切吗?”林奕庭走进屋里,找到一只烟灰缸,摁灭烟。
谢祖豪心直口快:“好歹小林老师还是我的老师,又是你的什么人?”
眼珠一转,他露出八卦的笑:“你把衣服给人穿,还帮人喝酒,是不是喜欢她?”
林奕庭茫然注视着远处,海面上摇晃着幽光,像一个个一戳就破的泡沫。
心里翻涌着烦闷躁动,说不清是因为那根抽不到一半的烟,还是因为她今晚频频进攻,招招见血。
该怎么说?林乐施曾是他的妹妹,现在却什么都不是了。
是他,亲自斩断了和她的关系。
不到二十分钟,梁嘉严给林乐施打电话:“到了。”
林乐施同谢祖豪打了声招呼,谢谢他今晚的招待。
出门,从庭院的小径离开的短暂时间,她似乎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跟随着她。
从大门出去,她看见一辆颜色显眼的跑车,愣住一瞬。
要不是梁嘉严下来为她开车门,她差点以为是明宇回来了。
上车后,她瞥了眼谢宅二楼的露台,男人还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像。
心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林乐施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有一点失望,一点后悔,一点报复的痛快,和更多的空虚感。
今晚短短三个小时,她打了一场硬仗,像跑完千米测试,勉强通过,但她已经累到快虚脱。
万幸,她坐的车正缓缓离开,她不必再看那个人。
“谢谢你来接我。”她对梁嘉严说。
他笑着看他一眼:“一句谢谢就完了?我可是从床上爬起来,饭没吃,衣服没穿就来接你。”
林乐施睁大眼睛:“衣服没穿?那你身上是什么?”
她盯着梁嘉严身上银白色的冲锋衣外套。
“里面没穿。”
林乐施想了想,夸赞他:“你的跑车很好看。”
梁嘉严刚刚想笑,又听见她平淡的声音:“我一个朋友也有这辆车。”
瞬间笑不出来。
他从后视镜里看她,漂亮的脸一脸坦然,没有心机,只似乎有些许疲惫,因此不掩饰任何细微表情。
她好像只是随口一句闲聊,没有任何潜台词,也不是故意讲假话彰显自己,这更令人郁闷。
“那看来我得换车了。”
林乐施不解:“为什么?”
梁嘉严故作轻松地说:“要是我们约会,你精心打扮,可我见到你却说我有个朋友也有你身上那条裙子,你感觉如何?”
“那我会问你,你朋友有,我就不能穿吗?”林乐施认真看着他回答。
他一时无语。
很快她又笑了,整张脸柔和下来,“我懂你意思了,抱歉,刚才是我失言,我重新说,你的车很漂亮。”
梁嘉严愣怔片刻,然后再也撑不住,笑意从嘴角蔓延到他的眼睛里。
路上限速,车开不了太快,可他那颗沉入谷底的心似乎被轻轻抛起,落入柔软的云端。
从未试过这种感觉,可以因为一句话气郁,又为着一句话而开怀,像在坐过山车。
然而上路没多久,这带给他奇妙体验的女孩,歪着头昏昏睡去,不跟他聊天,也没打算兑现承诺,她坦率,却又任性。
到她家楼下,梁嘉严才叫醒她。
林乐施醒过来,眼神有些茫然,她揉了揉眼睛,在车内朦胧光线中看清楚他,“梁……嘉严?”
她眼中片刻的恍惚让他觉得,她想看到的似乎另有其人。
梁嘉严希望是自己多心。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林乐施坐起来,随便整理了一下头发。
他倾身过去,帮她解开安全带,“看你睡得太香,不忍心叫醒你。”
“嗯。”她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懒怠。
他放慢动作,凝视她白瓷般的皮肤,和静谧明亮的眼眸。
那一刻,他想要亲上去。
可是林乐施的眼神让他觉得,假如他真这么做了,她一定会让他后悔。
他很有分寸地退回座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问:“我还在等你请我吃饭。”
林乐施想了想:“明天怎么样,学校附近有家小店的云吞还不错。”
“好,我等你电话。”梁嘉严没说,其实他不怎么吃云吞。
本想带林乐施去一家很难订上位置的餐厅,到时再由他买单,可她似乎很有自己的主意,未必会领情。
他也不在意,尝试一下新鲜的口味也无妨。
林乐施不等他下车,自行打开车门,她下车,经过刺眼的路灯,走进昏暗的楼道中。
梁嘉严抬头看面前那栋老旧的唐楼,只是打开窗,就能闻到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气味,厚重而杂乱。
看她言谈举止中透出的从容自信,还以为她生活在富足家庭,没想到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到家后,郑思雯已经在家。
她正在吃打包回来的椰汁芒果西米露,还有一份,她叫林乐施去冰箱取。
“我正好在阳台上看到,明宇怎么不上来?”郑思雯问。
林乐施就靠在冰箱门上,用勺子舀着吃,“不是明宇,只是恰好车子一样。”
“这次有的发展?”郑思雯冲她眨眨眼睛。
林乐施追求者众多,可她很少让人送回家。
林乐施先是摇头,牙齿被冰到,她皱起眼睛,缓过来了又说:“说不好。”
客观地讲,撇开那次糟糕的电梯偶遇不谈,他的长相的确赏心悦目。
他们之间或许有一些可能性,她不肯定也不否定。
至少,明天还得请他吃一回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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