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看到我了，我得去打个招呼，”明宇擦擦嘴，起身后问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我介绍你认识。”
“你是小学生吗？自己去。”林乐施放下酒杯，也站起来，拿起手机，施施然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
“出去打个电话。”
刚才还叫累叫饿，这才吃了一点，去哪里？明宇察觉她情绪不对，就连背影都分外冷艳。
她像在对谁生气，可他好像没有哪一句话惹到她。
林乐施去房间换了身衣服，走出酒店，呼吸到外间空气，她感觉头脑都清晰了许多。
八月底的夜晚，地面微微湿润，刚才落了场小雨，吹来沁凉晚风，她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厚重云层下的海面雾沉沉的，只听见波浪轻拍海岸，像是睡着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沙滩上一家露天小酒馆，人们举着酒杯，闲谈欢笑。
林乐施走进去，照着酒单，要了几瓶啤酒。
她这样的年轻女孩，在酒吧独坐饮酒，脸庞清冷柔美，身材曼妙，时不时有人搭讪，送酒送小食，林乐施无意，拒绝几次后，总算消停下来。
她安安静静喝完酒，快到十点，接到明宇的电话，问她在哪里。
“你该不会回家了吧？走也不带我？”
林乐施笑笑：“我马上回酒店。”
其实心情还没全部整理好，可转念一想，她又不欠他什么，为什么要躲？
也许是她看错了，对，酒宴上那杯红酒，也许度数很高，那人并不是林奕庭。
她拿着喝剩的半瓶酒，走出小酒馆，月亮在云层中发出晕光，她看天上，不慎踩到一块石头，歪了一下。
“小心。”一个男人从身后扶住她。
林乐施站稳，看他一眼，似乎有些眼熟。
男人笑容爽朗：“你好，林小姐对吗？我是新郎的表弟，我叫方君明”
“你跟踪我？”她打断他，眼尾冷淡地上挑。
“当然不是，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出来，不放心才跟出来，海边不安全，我陪你回酒店。”
如果是平时，林乐施或许有心情陪他周旋几圈，现在她情绪降至冰点，给不了一点好脸色。
她往前走。
他不紧不慢跟随，手放在兜里，态度很好地劝：“走慢点，喝酒后吹风容易醉。”
林乐施不理会他，走得更快，十几分钟的路，她感觉一下子就到酒店大堂，脚步轻盈头脑放空。
好想睡觉啊。
她甩甩脑袋。
男人还跟着她，好烦人，她耐心告罄，回身警告他：“别再跟来，我不想认识你。”
方君明站住，看她歪歪扭扭而自己毫无意识的走姿，他抬高双手，无辜道：“Ok，我立刻走，我只是看你醉得厉害，才送你回房间。”
林乐施没有听清，男人的声音好模糊，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好累，她要回房间。
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房卡，贴上去，按电梯键，她疑惑地皱眉，好奇怪，怎么没反应？
“林小姐……”
方君明看她醉得要歪倒，上前来扶，却从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撞开，扶着林乐施肩膀，另一只手捏着房卡按亮电梯。
男人眼尾眉梢俱是冷色，淡淡瞥他一眼：“让开。”
方君明只是单纯想认识林乐施，好心送她，却屡遭冷眼，心下不满，又遭人截胡，他正要发难，却一眼认出对方，错愕：“林先生？”
电梯门打开，林奕庭揽住林乐施，低声说：“我送你回房间。”
方君明犹豫一下，看林乐施满脸陀红，他硬着头皮阻止：“她是我嫂子的朋友。”
原本想，以林乐施方才的酷烈表现，应该毫不留情推开他才对。
林乐施呆呆望着男人，眼神迷惘。
她突然伸手抱住他，啤酒瓶乱晃，酒洒出来浇湿他的西装，她靠在他怀中，呢喃出声：“我要回去，带我回去。”
她使不上力，软绵绵靠在他身上，林奕庭半提着她，半抱住她进电梯。
一身啤酒味，林乐施还握着酒瓶不肯放，林奕庭抱住她，衣服湿了半边，他没有表情地问她：“房卡呢？”
林乐施摇摇头，脑袋蹭在他胸口。
她倒是聪明，知道蹭干净的那一边，林奕庭低眸看她，“林乐施，房卡在哪里？”
林乐施一板一眼地说：“我没喝醉，我要睡觉。”
话都说不清，还说自己没喝醉。林奕庭轻轻捏住她下巴，眼中古井无波：“林乐施，房卡给我，我带你回去睡觉。”
这回她似懂非懂，指指牛仔裤后面，他看一眼那随着曲线凸显的口袋，微微皱起眉。
他一手搂住她的腰，防止她摔倒，另一只空闲的手探过去。
怀中的女孩扭来扭去。
“别乱动。”
林乐施看着她，老实下来，眼神在柔和的光线下一片静谧。
他用手指撑开裤袋弹性的布料，修长手指捏住卡片，很顺利地抽出来，他轻轻松了口气。
林乐施忽然抬起头，两片温热蹭过他嘴唇。
她眼神迷离，毫无察觉，眼神痴痴地问：“怎么还没到？”
在她手中，啤酒瓶向下倾倒，最后几滴冰凉的液体，顺着他脖颈淌下，激起异样的触感。
林奕庭僵住一瞬，看她半晌，在电梯到达时，他强行掰开她的手，拿走酒瓶，她支吾着，表情很不乐意。
酒店走廊上空无一人，4206，他找到房间，打开门，将林乐施轻轻放在床上。
他要起身，然而她搂住他的脖子没有松开，皱着眉，眼神在困惑中转为恨意，其中的尖锐，像要划开他的血肉。
林奕庭？
哥哥？
是他吗？好像是。这么多年，他的眼神没变，还是那么冷酷，仿佛冰水浸透她的灵魂，剥开她的平静。
心脏变成一颗青柠，被人攥住，酸涩汁液四处迸溅，她昏昏木木，如同每一次在噩梦中与他相见，咬紧牙关，被酒浸润得甜腻的嗓音发出诅咒：“哥哥，你、去、死。”
她的气息带着酒意，点点扑在他脸侧，闭上眼，扭开脸不看他，睫毛沾湿，眼角滚下一滴泪，落在林奕庭的指尖。
他凝住眼神，看她一会儿，眼神忽然像被什么烫到，仓促将她的手臂拉下。
起身走到门口，他打一通电话：“……4206房，现在过来……”
翌日清晨，林乐施在头痛中醒来。
她穿着白色睡袍，旁边的床头柜上的记事簿写着什么，她拿起来看。
是酒店员工的留言，告诉她衣服已清洗干净，挂在衣柜，头痛药在抽屉里，冰箱里有酸奶喝了胃会舒服点。
林乐施愣住，仔细回忆，发现自己只能记起从酒馆出来，被不认识的男人纠缠，到进酒店，这一晚上，其他事都记不起来，只有几个破碎的画面。
她好像被人扶住，进电梯，回房间，有人抱她起来，换衣服，喂她喝水……
似乎她还见到林奕庭，一切都像梦一样迷幻。
但只是梦而已，就像这些年，许多个纠缠的噩梦一样，他冷冷注视她，而她叫他去死。
回程她是一个人，明宇下午才醒来，打电话来埋怨她不够朋友，居然不叫他一起走。
电话那头，他打个哈欠，漫不经心问：“你溜这么早，该不会是在躲谁？”
林乐施心底一跳，强笑道：“是哦，在躲你，我下午有课，你这个睡美男我可等不起。”
为什么心慌呢？一定是因为大雨落下，潮湿闷热的空气，让她头痛欲裂。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她再也不饮酒后吹风。
可是，世界那么大，他哪里不能去，为什么非要回来海城？
当初明明是他说，这个地方困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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