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他眉头抽搐。真的吗?他不信。他想不到谁能逼林奕庭吃东西,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只会拼着手流血把刀夺过来,刺进对方的脖子里。

“怎么逼的?”他问。

林乐施没有回答,她因酒精而迟钝的大脑反应过来。

鞋尖落地,她扶着明宇站稳,对他说:“开车,送我去找他。”

明宇:“你先别急,我哥是成年人,他不会有事的,如果不舒服他会去医院的。”

“我,要,去,找,他。”林乐施一字一顿。

他不知她哪儿来一股蛮力,将他拽到店外。

她的眼中似有钉子,酒意迷蒙的醉态中,扑朔着一股恶狠狠的执拗。

喀嚓喀嚓,他听见她在磨牙齿。像是在接近零点的夜风中冻得打颤,更像是咬牙切齿,等着去撕咬某人的血肉。

明宇感到不可思议,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发现她也有食肉动物的一面。

他头皮发麻,简直有些怕她。

忍不住怀疑,送她去,她可能会吃了林奕庭,不送她去,她会当场撕了他自己。

他只觉得她在大惊小怪,可能是关心则乱,他有一点点吃味,一点点不怀好意,想看那个冷酷的男人吃瘪的样子。

“好,好,我送你去。”他领着她往停车区走。

“等等。”林乐施扯住他。

又怎么了我的祖宗?明宇快流汗了。

她的脸被冻僵般没有表情:“你喝酒了,不能开车,叫代驾。”

明宇愣住,想不到,她竟然还有理智。

夜晚的酒吧附近,最不缺的就是代驾,很快,林乐施和明宇坐上车。

他今天开的是一辆SUV,后座宽敞。

一上车,林乐施靠着窗不发一言,她平时就安静,现在更是静得瘆人。

明宇:“你别担心,我哥不会有事,要不打电话问问?”

不知是哪个字惹到她。

女人扭过头,白纸般的脸上,森冷的一双眼幽怨地盯着他。

她喝酒不上脸,越醉脸色越惨淡,像被抽走气血,全流进嘴唇里,她咬咬唇,花瓣一样脆弱而浓艳,有种神魂俱丧的美。

“我打过了,他不接。”她说。

明宇一愣,什么时候?他摸出手机,犹豫,不敢打,他怕。

林乐施:“他早就不要我了,我恨死他。”

语出惊人。代驾小哥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他见多了这些失恋的男男女女,受了情伤,借酒浇愁,然后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明宇心直口快:“那他一定是眼睛瞎了。”

“不许你说他坏话。”林乐施瞪着他。

他哑然,悻悻地闭嘴,恋爱中的人真没人性,他哄她开心反而挨骂。

林乐施问:“你知道我跟他什么关系吧?”

这次他谨慎回答:“挺复杂的关系。”

林奕庭将她的相片贴身携带,林乐施嘴里念着恨,却不许人说他一句不好。可以想见,他们曾经一定爱得彻底,分得惨烈。

林乐施点头,的确复杂,朋友会决裂,恋人会分手,多谢他让她知道,原来亲兄妹也可以是假的。

“果然你都知道,那你说,我这样死缠烂打,是不是太难看?”她神态落寞。

“怎么会?”明宇摸摸她的头,“有旧情,才有得缠。”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在夜雾中,他们穿越跨海大桥,到地方,顺利通过门禁开到109的院门前。

车刚停稳,林乐施迫不及待开门下去,她奔向门口,明宇请代驾稍等片刻,他追过去。

“要按门铃吗?”现在已过零点,房子漆黑一片,假如林奕庭在家,一定已经睡了。

明宇以自身经历提醒她:“小心他的起床气。”

林乐施莫名其妙:“哥哥没有起床气。”

哥哥?

好肉麻的爱称。

明宇才意识到,林乐施和林奕庭的关系,比他想象中更深入,原来他们已经见过彼此起床的样子。

他分神的片刻,林乐施已走到院门中间,划开密码锁。

她凑近,眯着眼,“滴滴”几声,飞快地按下几个数字。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明宇吓一跳,急忙阻拦:“别乱按,输错密码次数多会触发警报。”

林乐施垂头丧气,她笑了笑,是她太自作多情,竟然以为他会设置她的生日。

抬起头,路灯的光映着她醉颜。

这扇向她紧闭的门,再坚固再决绝,她可以再打开吗?

头顶忽然亮起冷白的光,林乐施的脸出现在一块长方形的屏幕中,她还没反应过来,听见“已通过,请进。”的提示音。

咔哒一声,门自动打开。

林乐施愣住。

门缓缓敞开,院落中草坪里的地灯徐徐亮起,冷寂的夜风,和沉默的草木一起欢迎她。

明宇张开嘴巴,他呆住,跟着她进去。

她顺利通过人脸识别,打开入户大门。

明宇已经哑然,原本想跟她一起进去看看情况,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你进去吧,有问题打电话,我等你十分钟。”

林乐施一只脚已踏进玄关,她忽然回过头,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其实我嫉妒你,不多,一点点。”她的声音飘忽不定,听上去只是醉话。

明宇不解。认真讲,该他嫉妒她才对。

说起来林奕庭是他亲哥,他只来过这里一次,而她却可以随时进出。

她潇洒地关上门,无所畏惧,像是这里真正的女主人。

夜里吃过一粒过敏药,这药有嗜睡的副作用,林奕庭在睡眠中昏沉不安,隐约听到细碎声响,踢踢踏踏,踢踢踏踏。

那声音愈来愈近了,他听不真切,仿佛浸在海水里,世界在模糊的起伏。

终于,声音停下来,带着酒味的香甜气息袭来,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点在他脸上。

凉意顺着他的脸划过,轻轻拍打两下:“你还活着吗?”

女孩的声音近到好像贴着耳朵,又模糊,她终于不甘被困,从他压抑的梦里逃出来,沾染午夜的湿冷,连连呓语。

“你是不是蠢,菠萝过敏,为什么要吃?”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话啊,你听见我了对不对,不要不理我……”

她渐渐伏低,柔软的头发将他缠绕,温热的湿意落在他的肩上。

林奕庭睫毛颤动,难受地睁开眼睛,窗外夜色濯濯,她趴在他的胸口,手贴在他脖颈,他的脉搏在她手心里跳动。

“对不起,哥哥。”她带着鼻音,小声地认错,“我保证再也不任性,不给你添麻烦,你不要不要我。”

说到最后,她抽泣起来,委屈得说不下去。

他更加确信这是梦中,不然,他不可能再听见她叫他哥哥,是他自愿卸下神职,亲自与这个身份解绑,情愿被她憎恨。

别哭了。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她的发丝是一丛丛顽皮的小鱼,顺滑地在他指间游玩。

突然,林乐施抬起头,缓缓支起身子,歪着头,冷冷地盯着他。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不是我哥哥。”

她的眼神郁悒,闪烁着碎光,仿佛置身数九寒冬,连眼球也冻结成冰。

不像,越看越不像。

身下的男人眉骨高挺,鼻梁是险峻的山脊,双眼犹如深潭,沉静而危险。

这张乍一看是东方血统的面容,却混着西方人的特征,在每一个五官的细节提醒她,他们,不是兄妹。

脑子昏昏沉沉,她好像浸泡在水里,浑身发冷,那个温柔抚着她脑袋的手那么熟悉,麻痹她的意志,唤醒她的感官,将她带回那一天。

如果可以,她愿意在他的手下永远沉沦。

那年中秋节,林乐施料定林奕庭会回来,阖家团圆的日子,他没有理由落单。

尽管父亲再也不会回家,也不妨碍她和哥哥团圆。

偏偏家里热水器不争气,在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她洗澡到一半,突然热水变冷水,她浑身泡沫,用最快速度,就着冷水冲干净,以为不会有事,她身体向来好。

那时母亲已经睡了,这些天,她精神不济,总是睡得很早。

大概到后半夜,林乐施开始难受,她感觉头疼,身上一阵阵发冷,喉咙像是堵了一颗烧红的石头。

不是感冒就是发烧。母亲在隔壁,林乐施没有惊动她,自己爬起来,到客厅的柜子里找药。

那里有一个小医药箱,林奕庭整理的,有各种药,足够应付日常三病两痛。

可是林乐施翻找数次,却没找到发烧药,她明明记得里面有两盒。

上个月林君敏头疼,喊林乐施拿发烧药给她吃,最近她经常头疼,难道是全吃光了?

深夜,林乐施穿上衣服,到楼下一家24小时药店买药。

值班阿姨认得她,见她烧红的脸,明显不对劲的状态,阿姨惊讶:“你怎么病了还自己来买药,哥哥呢?”

“哥哥不在家。”

林乐施在学习长大,这个家即将分裂,母亲自顾不暇,更没办法好好照顾小孩。

拿好药和钱,返身回家,十月的夜晚风很冷,吹得头更加疼,她忍着难受,回家吃了药躺下,全程没有惊动林君敏。

林乐施一点不怪母亲,她们之间靠血缘支撑,没有太多感情和陪伴,何况,她有她自己的难题。

她只希望母亲能振作精神,不要放弃哥哥。

渐渐地,药物作用让她想睡觉,希望一觉醒来哥哥就回来了,她暗暗想,要是那时她的梦还没痊愈,那样更好,她可以理所当然把头埋进哥哥的怀里,向他索要疼爱。

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让他在家留宿一晚。

她睡着以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声音,感觉到旁边有人摸她额头,她欣喜地睁开眼睛:“哥哥!”

不对,是母亲。

林乐施眼中的失望和她的病态一样明显,母亲担忧的表情瞬间僵住,她沉下脸,鲜红的指甲从林乐施脸上划过,带来轻微的刺痛。

“哥哥哥哥,你就知道叫哥哥,”她猛地站起来,“你去找他照顾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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