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嗯!我的愿望终于成真了!”

希望母亲醒来的愿望,还有关于哥哥的愿望,林乐施被庞大的幸福感淹没,不敢笑得太大声,怕被命运听到,收回对她的奖励。

吃饭的时候,林乐施忽然捂住嘴,她轻轻地,用舌头推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她瞪大眼睛:“我掉牙齿了。”

林奕庭也愣了一下,他笑着纠正:“是换牙,这几天你没觉得不舒服吗?”

“好像,有一点。”

隐隐感觉到牙齿在松脱,可她的心思在别处,无暇顾及。

林奕庭拿走她的牙,到厨房水龙头下冲洗。

她跟过去,扒着水池边缘,看着少年旋开龙头,捏住那颗圆圆牙齿,修长手指沾染猩红的血,又被水流冲走,连同成长带来的隐秘痛楚一并带走。

“这是你换的最后一颗乳牙。”林奕庭语气温和,似有一点惆怅,“我们施施真的长大了。”

长大,意味着要懂事,成为独立的个体,以柔软稚嫩的肉身,与充满尖刺的世界痛苦接壤。

她本是抗拒的,可是连一颗小小牙齿都在提醒她,别做梦了,没有人可以抗拒长大,除非以孩童之躯,死在以天真浇筑的灵柩里。

她抱住少年的腰,仰起脸笑:“我长大了,哥哥不要担心,我可以照顾自己。”

所以,哥哥,放心去你想去的地方吧,和你喜欢的人一起。

只要偶尔想她,每周至少给她打一通视频电话就好。

只要他们还是独一无二的兄妹。

牙齿洗干净,纸巾擦干,林乐施伸手去抢,林奕庭却不给。

“给哥哥收着吧,好吗。”他问得温柔,不等她同意,已经将包着她乳牙的纸巾收进口袋里。

林乐施忽然有些害羞:“要这个干什么,哥哥真无聊。”

林奕庭笑着说:“你第一次换牙是六岁,还记得吗?”

她还真记得,那颗牙在牙床晃了好几天,迟迟不掉,痛得她吃不下饭。

父母没钱带她去看牙医,最后是林奕庭趁她午睡,用一根线缠在她的乳牙上,拔了下来。

林乐施睡得太香,毫无察觉,醒来吃晚饭才发现牙不见了,哥哥笑她懒猪猪,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的牙呢?”她摊开手,找哥哥要。

林奕庭放上一枚金币在她手心,“被牙仙子收走啦,这是给你的礼物。”

她拆开,是巧克力。

“哇!牙仙子好好呀!”她装傻地哄哥哥。

廉价的巧克力,甜腻得过分,可是哥哥也有这么笨的时候,竟然以为她会真的相信。

她一早知道,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也没有牙仙子。会给她准备礼物,为她解决烦恼的,只有哥哥。

“哥哥该不会还留着那颗牙吧?”少女狐疑地盯住林奕庭。

他不说话,嘴角淡淡的笑却出卖了他。

林乐施脸红,羞愤地跳到他背上:“啊啊啊还给我还给我!”

林奕庭笑着把她背到饭桌前,按着她坐下:“好好吃饭,别闹。”

隔两日,林乐施去医院看母亲,她已经转移到普通病房,还没醒来,可是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从医院出来,走在安静的人行道上,深秋的季节,路边梧桐落叶簌簌。

林乐施一路都不怎么说话,大概是林奕庭很少见她这么安静,看了她好几次。

医院附近,是海城大学,一眼望去,满是风华正茂的年轻面孔。

她在校门口停下,好奇地往里面看。

“想不想进去走走?”林奕庭问。

林乐施答非所问:“这里是海城最好的大学吗?”

“最好的之一,施施喜欢这里吗?”

她摇头:“不知道,我能考上吗?”

林奕庭认真说:“只要你保持目前的成绩,轻而易举。”

被夸奖,林乐施有些飘飘然,她抬头看他:“那哥哥呢,你会到这里上学吗?”

雨过天晴,他们站在梧桐树下的斑驳光影里,林奕庭微皱着眉,没有回答她。

林乐施却已经听见他的答案。

心中似有蚂蚁在爬,留下腐蚀心脏的酸液,不痛的,只是有些麻痒,阳光盛大,清晰照见她卑劣的小心思。

她盼望哥哥好,他应该拥有一个光芒万丈的前路。可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他能说,他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迅速整理好心情,她笑起来,贴心地替他回答:“哥哥要去更好的地方,我也会加油,以后去哥哥去的大学。”

焦虑只是被强行压下,却未退潮。

从那天起,她比之前更用心留意哥哥的一举一动。

他什么都不说,藏起心事,他的烦恼却暴露在细枝末节里。

比如,细心如他,竟然会错将糖当做盐洒进粥里;还有他刻意避开她,到洗手间接的那通电话,她偷偷听,隔着门听不清,只知道哥哥说的是英文;

第二天放学后,她接到电话,他说有事,今天不能来接,要她自己先回家,他忙完就回家给她做饭。

林乐施乖乖答应,坐车回家,在楼下买了两份叉烧饭。

她吃到一半,林奕庭开门进来,手里提着超市购物袋,见她已经在吃,他愣住:“吃的什么?”

“叉烧饭,我给你也买了一份,在冰箱。”林乐施第一次,没有在哥哥进家门时跑着扑上去。

他走近:“怎么没等我回来?”

她扁起嘴:“我饿了嘛,谁知道你几点回来?再说,我都这么大了,身上有钱,饿了就买饭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林奕庭看着她,空气也静默,她紧张地捏紧了筷子。

半晌,他笑着问:“原来比起我做的饭,施施更喜欢吃外面的?”

深秋的夜晚,才到六点,天色便已黯下来,屋内冷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连笑意都透着惨淡。

林乐施本能地感觉到,他心情不好。

“怎么会,只是最近天天在家吃,我想换换口味。”她狠下心继续做戏,却放软语气,担心真的让哥哥伤心。

林奕庭转过身,去厨房放东西。

“哥哥,”她站起来,叫住他,“要不然,以后你不要来学校接我了,我想跟同学一起走。”

他回头看她,皱起眉:“怎么了?”

“我同学都笑话我,这么大了还要家长接……”她不敢看他,垂眸看着地面。

冷寂的空气唯余沉默,两只影子面面相觑,对峙着不肯靠近,终于,他抬起手,像是想碰一碰她,却还是垂下,什么都没做。

他若无其事:“好,”顿了顿,他又说,“以后应该也没机会接你放学了。”

林乐施愣愣地抬起头:“你这么快就要走?”

可是明明,还有一年时间,怎么会这么快?

她双眼干涩,心脏轻微地刺痛,强笑着道:“哥哥别开玩笑,不好笑。”

林奕庭垂眼看她,他无动于衷,像是看不出她的慌乱,“我答应过你,她会醒过来,到那时候……”

不等他说完,手机响了。

他看一眼屏幕,接起电话,目光始终落在林乐施脸上,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一声不吭,喉头轻轻滚动。

她见他眼中闪过泪意,仔细去看,却只是反射的灯光。

挂上电话,他拉住她的手,“走吧,我带你去医院,你的愿望成真了。”

风吹进车里,发出刺耳的呼啸,林乐施脸颊冰冷,刘海的碎发胡乱飞舞。

林奕庭按上车窗,坐在一边,对于林乐施直白执拗的盯视,他没有任何回应。

他沉默从容的侧脸,无声地拒绝交谈。

从小她被哥哥惯坏,但她从来都明白,林奕庭温柔的外表下,其实界限分明,非常的自我,甚至可以说是傲慢。

他擅自在心里划下一道线,却不告诉你线在哪里,不过线,万事都好,一旦踩线,他直接翻脸无情,没有转圜余地。

可是,她不明白,这些天她一直很乖,懂事得不像是她,为什么他突然这么冷漠?

后视镜里,司机专心开车。

林乐施心里像坠着一块石头,如鲠在喉,脑袋昏昏沉沉,她坐在车里,却像浮在海上,远处的车灯让人眼花。

身后车流滚滚,像黑海中凶猛的鱼群,未知的命数在追赶她。

快到医院,林乐施还没机会问他,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刚才医院来电话,母亲醒过来,她跟着林奕庭下楼,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他带她坐进来。

车饰低调而高级,座椅柔软舒适,没有一点烟味和臭味,散发着洁净的香气,这才不是出租车。

这辆车就停在楼下,像是一辆专车,特地在等待。

哥哥……

她心中的不安,像海浪一样摇晃,想去握他的手,可是他忽然变得好陌生。

病房里,林君敏靠在床上,护工正在给她按摩双腿。

林乐施脚步慌乱,差点扑在母亲身上,她皱起脸,跑过去:“妈妈……”

“施施,我、没事了。”昏迷快半个月,林君敏声音干哑,脸也消瘦一圈。

林乐施的眼泪滴在被子上,晕开湿痕,她低着头,感觉到母亲颤巍巍地在摸她的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掉眼泪不单是因为思念母亲。

“施施好像瘦了,吃饭没有?”林君敏摸着她的脸,暗沉的眼睛涌出泪意。

林乐施回过神,愣住,她瘦了?母亲怕不是眼花,这些天,她都被喂胖五斤,脸都变得圆乎乎了。

“吃过了,我没瘦,哥哥在照顾我,每天都给我做饭。”

她提起林奕庭,想到那个人,眼底带笑,自然流露出眷恋和亲昵。

母亲眉眼皱起波澜,迟疑着问:“他在哪里?”

“哥哥也来了,他也很担心妈妈的,哥哥!”她转过头,望向身后,然而病房门大开,那里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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