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林君敏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才出院。

这段时间,林乐施就在家睡觉,照常上学放学,在外面买饭吃。

有时候隔壁阿婶和姐姐,会喊她去吃饭,林乐施总是摇头,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更不想跟人聊起有关那个人的话题。

有时在楼梯间碰到,邻居还是会问,怎么好久不见你哥哥,他回学校了吗?林乐施总是摇头,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不在意别人奇怪的目光,林乐施心里安静得诡异,他走之后,她一次也没再哭过,吃好一日三餐,照常勤奋学习,只是很憎恨听人提到他的名字。

也许是她表现得太正常,邻居没人发觉不对,甚至还会羡慕地感慨,你哥哥真出息,以后考上好大学,肯定前途无量。

她还能笑得出来,毕竟已经事不关己。

夜里,家中无人,她一个人睡,加固过的门窗,很好地隔绝了外界的车声人声,房间里静得可怕。

她睡着,半夜翻过身,迷迷糊糊捞起一团圆滚滚,紧紧抱住,压迫胸口同时也带来安全感。

毛绒绒的,她依恋地轻轻蹭。

“不要趴着睡,对心脏不好。”轻柔而强势的声音飘在耳边,令她下意识听从。

林乐施嘟囔:“趴着睡舒服嘛,哥哥就爱管我。”

轻轻地一声笑,语气冷下来,像羽毛划过她脸颊,更像模糊的梦呓,他说:“别傻了,我不是你哥哥。”

她睁开眼,眸光震动,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她呆呆地,朝他伸出手。

“砰”地一声,那幻影气球一样炸开,她惊醒过来,气喘连连。

心口闷得发紧,那人残酷的冷笑似乎还在房间里回荡,幽灵似的不放过她,她口干舌燥,下床要倒水喝,却踩到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差点摔倒。

低头看,是她的手机,她后知后觉,原来梦里听到那声响就是它。

林乐施盯着手机,它有多久没出过声?三天?十天?好像快两个星期,它被遗忘在枕头底下,她也忘了它的存在。

唯一会给她打电话的人,现在只会在噩梦中与她沟通。

那个人,那个人……他都已经走了,凭什么,还大摇大摆闯入她的睡梦,残忍地一巴掌将她扇醒,他太过分。

林乐施眼中仿佛扎入尖刺,精准地刺进大脑,挑动脆弱的神经,逼出滔滔恨意。她抬脚,将手机踢进床底,听见清脆一声裂响。

隔着床板,她好像看到手机摔得四分五裂的惨状,借此发泄,将那个追杀她的幻梦肢解成碎块,真好,真痛快,但还不够。

她扭头左看右看,满房间里找与他有关的旧物,但是没有。

他走的第二天,她在家整理东西,发现家里已经不剩多少他的物品,他早有准备,在走之前悄悄收拾自己的痕迹,干净又体面。

不对,还有。

她盯着床上,歪七扭八,憨态可掬的毛绒玩偶。

它们在笑,那么天真无邪,简直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林乐施冲过去,气急败坏,一个个拎起来,推开窗,发狠地往下扔,衣柜里,沙发上还有,全部扔掉。

终于,屋子空了,她累得虚脱,沿着窗户缓缓蹲在地上,心里有种病态的轻松,那些玩偶是他送的,给她快乐,伴她入睡。

现在,它们变成了恐怖片里被诅咒的玩偶,面目阴森地坐在她枕边,不怀好意地将她拽入噩梦。

既然她不再需要它们,扔掉就好,这是他教她的最后一课,她可是一向很听话呢。

腿蹲麻了,林乐施扶着桌角,缓缓站起来,指尖碰到冰凉凉的东西。

她看一眼,原来是鱼缸。

在初冬的夜里,鱼缸就像是一汪冒着寒气的潭水,两条鱼一动不动,睁着空洞的大眼睛,它们活在一方小小天地里,吃饱就玩,自得其乐。

它们凭什么一无所知,活得这么快乐?林乐施目光凝固,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生疼。

恍惚回到那一天,她开开心心过生日,吃完蛋糕,和哥哥一起去买回鱼缸鱼食,让鱼儿住进去,他们靠在一起,给它们取名,圆圆和滚滚,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天长地久。

如果一起死在那个时候就好了。

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手指向上爬,抓住鱼缸边缘,水波阴森地在她眼底晃动,她的手探进水里,被冰凉浸没,鱼被惊醒,凑上来,嘴唇张着小小的o型,和她的手指贴贴。

她懵然惊醒,撤出手,害怕地后退几步,摔在床上,慌慌张张抓起被子盖住自己,心脏胡乱地跳。

疯了,她真是疯了,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念头?

鱼不会说话,不会撒娇,比不上小猫小狗的亲密互动,可是快五个月的陪伴,悉心照料,她付出时间和心力,看着它们从小小的育苗,逐渐圆胖起来,多不容易。

她不懂,他驯养她这么多年,怎么忍心?

从那天后,林乐施不再关注卧室里的两只宠物,日常只换水,喂食,清理过滤器,不多看一眼,不和它们说一句话。

那段时间,海城闹起流感,学校里好多同学中招,停课三天,听母亲说,医院里人满为患,不让林乐施过去,免得传染。

“你照顾好自己,妈妈这边有小姨照顾,你不要来。”

母亲醒来没几天,她辞了护工,对关文斌也彻底放手,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小姨是母亲一个远房表妹,从老家过来找工作,现在在医院照顾她。

在母亲出院后,她在一家餐馆打工,白天上班,晚上在客厅打地铺,每天早出晚归。

很多时候,林乐施睡了,她还没回家,林乐施起床上学,她已经出门了。

这么劳累,竟还能挤出时间学习。一天晚上,她轻敲林乐施的房门,向她请教一个英文题目。

林乐施才知道,她在自学英文。

“我学历低,只能打杂工卖劳力,如果会讲英文,能找到现在两倍薪水的工作。”小姨向她解释。

她问的题目非常基础,林乐施足够给她解答,之后几天,她常敲门请教,还夸赞林乐施英文标准:“和来我们店里吃饭的老外一模一样!”

林乐施愣住:“没有,我口语很一般的。”

“谁说的?”

那个人说的,就在这张桌前,明亮的台灯下,她因为不服气,还跟他顶嘴。

才一个多月,像是上辈子的事。

林乐施整理出用不上的教材和笔记本,拿给小姨学习,没想到过了几天,周日的午餐桌上,难得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小姨拿给她一个东西。

“这是你的吗,夹在你给我的一个笔记本里。”

她接过来,一个浅蓝色信封,她毫无印象。

母亲经历了一场大病,好似再世为人,不再饮酒,不再自怨自艾,总是平静温和,偶尔还会开玩笑。

她笑眯眯问:“是不是哪个男孩子偷偷塞的情书?”

“才不是。”林乐施当她面拆开,展开雪白信纸,开头第一句是无比熟悉的字迹。

「施施:」

目光瞬间被刺痛,她蹭地站起来,全身神经犹如过电,她松开手,信轻飘飘落在地上,她好像听见了碎裂的声音。

她浑身发抖,像是穿着单衣被扔进冰天雪地里,这些日子,她辛苦筑起自我保护的外壳,轻易被他的两个字击溃。

不看,她才不要看!

林乐施失控地蹲下,捡起信,发狠地一下下撕烂,心口剧烈地起伏,要喘不过气了。

起身,进房间,关上门,扑在床上,林乐施快要昏过去。

她错了,被诅咒的不是无辜的玩偶,是她自己,恶意的咒语裹着漂亮的糖衣,她自愿吞下的,经年累月,融化在她的血肉里,早已成为附骨之疽。

除非锉皮削骨,才能杀死她身体里那个幽灵,然而那时,她也不能活。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敲门进来。

她拿着一只文件袋,里面装着碎纸,放在书桌上,“施施,跟妈妈聊聊好吗?”

林乐施坐起来,木着脸:“嗯。”

“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哥!”

母亲顿住,顺着她说:“奕庭离开一个多月了,妈妈知道你难过,发泄出来也好。”

林乐施已经平顺呼吸,她坦然地问:“他真的不是?”

“不是。”

林乐施抓着被子,手指蜷缩起来,“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目光雪亮,锐利似碎玻璃的反光,令林君敏稍微避开目光,“我一早就知道……”

“我问的是他,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母亲说:“差不多就是你现在的年纪,他真正的家人找过来,他才知道。”

林乐施脊背发凉,他竟然那么早就知道了,那时候,她才八岁,像金鱼般无知而快乐,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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