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姝手中的账本啪嗒落地:“你说什么?”
“今晚七点。”程景珩深深看她一眼,“安全屋见。”
他转身要走,沈静姝忍不住喊住他:"等等!你…早就知道?关于我父亲和你父亲…”
程景珩的背影僵住了。
良久,他缓缓转身,眼中情绪复杂得令人心碎:“三天前才知道。周茂才…给我看了档案。”
“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我相信沈教授不是那种人。”程景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也因为……我相信你。”
铜铃再次响起,程景珩已离去,留下沈静姝呆立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提前一小时到达安全屋,却发现程景珩已经在等。桌上摊着几份文件和一个小药瓶,他正专注地对比着什么,连她进门都没察觉。
沈静姝轻咳一声,程景珩猛地抬头。灯光下,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像是许久未眠。
“来得真早。”他起身,动作有些僵硬。
“你说中毒……是什么意思?”沈静姝直接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颤抖。
程景珩示意她坐下,推过一份文件:“德国大夫的真实诊断。我从医院档案室偷出来的。”
沈静姝快速浏览着德文病历,在最后一页停住——“疑似慢性砷中毒,症状与七年前程姓患者高度相似。”
“七年前……是你父亲?”
程景珩点头,打开那个小药瓶倒出几粒白色药片:“沈教授最近在吃这个吗?”
“这是……德国大夫给的强心药……”
“化验过了,含砷化合物。”程景珩的声音冷得像冰,“微量,但长期服用必死无疑。”
沈静姝浑身发冷:“谁……为什么要害父亲?”
“同一个人。”程景珩从文件中抽出一张照片,“认识他吗?”
照片上是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金发碧眼——正是那位德国大夫!但照片中的他站在一群军阀军官中间,臂上戴着红十字袖章。
“他是……军医?”
“施耐德博士,北洋军阀特聘毒理专家。”程景珩冷笑,“先父死后,我调查多年才发现他的存在。没想到……他竟敢再来上海。”
沈静姝突然想起病历上那个残缺的“同心如兰”印章:“父亲书房的照片……背面的印章是什么意思?”
程景珩明显一怔:“你看到了?”
他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倒出一枚小小的玉印——正是那个“同心如兰”的完整版!
“这是……”
“当年反对帝制的秘密组织'兰社'的标记。”程景珩轻抚玉印,“先父与沈教授都是核心成员。”
沈静姝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
所以父亲和程父不仅是朋友,还是同志?而程父代父亲赴死,不仅是私人情谊,更是为了保全组织?
“周茂才给我看的档案……只说沈教授贪生怕死。”程景珩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我本该更早察觉……”
“现在怎么办?”沈静姝抓住他的手臂,“父亲还在吃那些药!”
“已经换了。”程景珩覆上她的手,“陈墨配了解毒剂,福伯会暗中调换。”
沈静姝这才注意到他手背上有几道新鲜的伤痕:“你……怎么拿到这些的?”
“军使署的机密档案室。”程景珩轻描淡写,“周茂才设的局,想让我'意外'发现档案,仇恨沈家。”
“那你……”
“我打了报告申请调阅全部相关档案。”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顺便'不小心'看到了施耐德的入境记录。”
沈静姝突然意识到程景珩这些天经历了什么——发现父亲死亡的真相,在忠诚与仇恨间挣扎,最终选择相信沈家…甚至冒险窃取机密文件。
“景珩……”她第一次主动唤他名字,声音哽咽,“对不起……”
“不必。”程景珩收起文件,“当务之急是保护沈教授。施耐德背后是周茂才,而周茂才背后……”
“是谁?”
“大帅本人。”程景珩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们想彻底铲除'兰社'余党。”
沈静姝突然想起什么:“那套《玉台新咏》是不是……”
“藏有名单。”程景珩点头,”我修复时发现的。极薄的夹层,用特殊墨水写着几十个名字。”
“所以你才……”
“才接近沈家?”程景珩苦笑,“一开始是。但后来……”
他的目光落在沈静姝脸上,未尽之言悬在空中。
沈静姝的心跳加速了。
她想问后来怎样,却害怕听到答案。
两人之间横亘着太多秘密与伤痛,却又奇异地被某种更深的东西连接着。
“周茂才怀疑你了?”她转而问道。
“不止怀疑。”程景珩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今早的质询记录。”
文件上赫然是军使署的审讯记录,周副官质问程景珩为何屡次保护沈家,甚至直指他“私通逆党”。
“他们……”
“暂时动不了我。”程景珩收起文件,“家父旧部在军中还有影响力。但时间不多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夜色已深,远处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彩色的光晕:“沈小姐,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请你牢记。”
沈静姝不自觉地站到他身旁,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
“第一,沈教授的药已无危险,但要继续装作病重。第二,古董店可能被监视,敏感资料全部转移。第三……”他转身面对她,目光灼灼,“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相信周茂才给你的任何关于我的消息。”
沈静姝心头一紧:“会有…什么发生?”
“最坏的情况。”程景珩轻声道,“我被调离上海。”
“不……”这个可能性让沈静姝心如刀绞,“我们可以一起……”
“嘘。”程景珩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拇指擦去一滴未落的泪,“还没到那一步。”
他的手掌温暖粗糙,带着常年握枪的茧。沈静姝不自觉地前倾,却在几乎要碰到他时猛然惊醒,后退一步:“我该回去了。”
程景珩的手悬在空中片刻,缓缓收回:“我送你。”
“不必。”沈静姝强作镇定,“分开走更安全。”
他点点头,递给她一个小纸包:“解毒剂的配方,交给福伯。”又取出一把崭新的勃朗宁,“随身带着。”
沈静姝将枪藏进手袋,突然想起什么:“景珩…那天在书房,我看到照片时,你为何不直接问我?”
程景珩沉默良久:“我怕听到答案。”他苦笑道,“有些真相——知道得越晚越好。”
夜色中,沈静姝独自走在回沈府的路上。程景珩的话在耳边回响,父亲和程父的往事在心头萦绕。
两个家族的命运如此纠缠,而她和程景珩……又该何去何从?
转过一个街角,她突然察觉有人跟踪。沈静姝的手悄悄探入手袋,握住冰冷的枪柄。脚步声越来越近……
看文愉快[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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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残页与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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