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陈墨留下的医药箱,果然有一小瓶酒精。沈静姝红着脸解开程景珩的绷带,小心避开伤口,用酒精擦拭他的脖颈、胸膛。当擦到腹部时,她的手微微发抖——那里有一道旧伤疤,像是刀伤,已经变成淡白色。
什么样的过去,会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这么多伤痕?
擦完酒精,程景珩似乎舒服了些,眉头舒展了几分。沈静姝重新包扎好伤口,累得靠在床边小憩,不知不觉睡着了。
“水……”
微弱的呼唤惊醒了她。
窗外已是黄昏,程景珩正虚弱地看着她,嘴唇干裂。
沈静姝连忙扶起他的头,喂他喝水。程景珩吞咽时疼得皱眉,却坚持喝完整杯。
“几点了?”他声音嘶哑。
“快酉时。”沈静姝摸摸他的额头,还是烫,但比中午好些了,“你觉得怎么样?”
“像被马队踩过。”程景珩试图微笑,却引发一阵咳嗽,疼得脸色发白。
“别动!”沈静姝按住他,“伤口会裂开。”
程景珩顺从地躺回去,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沈教授……”
“安全到香港了。”沈静姝将陈墨的安排告诉他,包括明晚的船票。
程景珩听完沉默良久:“你应该先走。”
“不行!”
“静姝…”程景珩道,“我的身份会连累你。就算到了香港…”
“那就一起留下。”沈静姝倔强地说。
程景珩深深看着她,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傻姑娘……”
这个简单的动作和称呼让沈静姝鼻子一酸。她抓住程景珩的手贴在脸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你为我挡子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那不一样……”
“一样。”沈静姝固执地说,“你若留下,我也留下。”
程景珩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无奈:“倔脾气……”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沈静姝慌忙帮他擦血,却被程景珩抓住手腕:“如果我…不是军人,你不是沈小姐…该多好…”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沈静姝心里。
是啊,如果没有立场之别,如果没有家仇国恨……但现实是,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阻碍。
“睡吧。”她柔声道,“养好伤再说。”
夜深了,程景珩的烧又高起来,开始说胡话。沈静姝一遍遍为他换冷毛巾,听他断断续续的呓语。
“…父亲我错了…不该恨沈家…”
“…静姝…那支簪子…名单在…”
“…若能重来…我愿放弃一切…只求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
最后这句让沈静姝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轻轻哼起小时候母亲教的苏州评弹,那是《白蛇传》的选段,讲白娘子为救许仙水漫金山的故事。
“青城山下白素贞……”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人,“为报恩情下凡尘……”
程景珩竟渐渐平静下来,在歌声中睡得安稳了些。沈静姝唱到“断桥相会”那段时,发现他正睁眼看着自己,目光清明了许多。
“继续……”他轻声请求。
沈静姝红着脸唱完最后几句。
烛光下,程景珩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睛亮得惊人。
“过来。”他虚弱地伸出手。
沈静姝俯身靠近,突然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程景珩的吻轻轻落在她发顶:“谢谢你的血……和歌声。”
这个拥抱牵动了伤口,程景珩疼得吸气,却不肯松手。沈静姝小心地靠在他没受伤的一侧,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景珩…”她鼓起勇气,“若我们…一起走,你有什么打算?”
程景珩沉默片刻:“我在香港有些旧关系,可以开家书店。”他苦笑,“除了杀人,我只会整理书籍。”
“那很好。”沈静姝轻声道,“父亲也需要人照顾…”
“静姝。”程景珩突然严肃起来,“跟我走意味着…可能永远不能回上海,要隐姓埋名……”
“我知道。”
“意味着…你可能要跟着一个一无所有的退伍军人……”
“我不在乎。”
程景珩深深看着她,突然问:“簪子真的丢了?”
沈静姝点头:“逃跑时掉在巷子里了。怎么了?”
“那里面有真名单。”程景珩叹息,“我把它微缩后藏在你簪子的暗格里。”
沈静姝震惊地瞪大眼睛:“所以那天你……”
“本想告诉你,但来不及了。”程景珩苦笑,“现在落到周茂才手里……”
“未必。”沈静姝突然想起什么,“那支簪子…表姐林巧儿借戴过,后来她说弄丢了,赔了我一支新的。”
程景珩眼神一凛:“什么时候?”
“沙龙被查前一周……”
“林巧儿……”程景珩喃喃重复,“她是不是常去博古轩?”
“对,她说喜欢古籍……”沈静姝突然倒吸一口气,“你是说……”
“她可能是周茂才的眼线。”程景珩脸色阴沉,“难怪行动屡屡泄露。”
这个可能性让沈静姝浑身发冷。
表姐的突然亲近,频繁造访,对程景珩的过分关注……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上海。”程景珩挣扎着要起身,“周茂才一旦发现簪子里的秘密……”
“嘘,别急。”沈静姝按住他,“陈墨明天才带船票来,你现在动不了。”
程景珩无奈地躺回去,突然紧紧抓住沈静姝的手:“答应我,若明天情况有变,你先走。”
沈静姝想拒绝,却见他眼神坚决,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程景珩看出她的敷衍,叹了口气:“至少答应我……若我赶不上船,你去香港后找这个地址。”他吃力地从内衣袋摸出一张纸条,“我在军校的同学,他会帮你和沈教授安顿。”
沈静姝接过纸条,上面是一个香港的地址。她小心收好,心中却已打定主意——若程景珩走不了,她也不会独自上船。
后半夜,程景珩的烧终于退了,睡得安稳了些。沈静姝守在一旁,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思绪万千。一天前,她还是沈家大小姐,程景珩是冷峻的军官;而现在,父亲流亡香港,程景珩为她身负重伤,而她即将成为一个逃犯。
唯一不变的是,她依然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晨光熹微时,沈静姝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人在轻抚她的头发,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柳梢。
快完结了[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看文愉快[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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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烛光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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