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的上海西郊，蛙声与虫鸣交织成夏夜交响曲。
沈静姝蜷缩在安全屋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勃朗宁冰冷的枪身。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程景珩他们还没有回来。
桌上的煤油灯芯快要燃尽，火光忽明忽暗，像她忐忑的心跳。沈静姝起身拨了拨灯芯，火苗猛地窜高，照亮了桌上摊开的地图——程景珩临走前用红笔圈出的行动路线，现在看起来像一道血痕。
“砰！”
远处一声枪响惊得沈静姝浑身一颤。她扑到窗前，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中只有树影婆娑，再无其他动静。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后门终于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约定的暗号。沈静姝飞奔过去，手忙脚乱地拉开门闩。
陈墨和许明远架着一个血人跌进门来。沈静姝的呼吸瞬间凝滞——程景珩脸色惨白，胸前一片刺目的鲜红，双眼紧闭。
“他…？”沈静姝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还活着。”陈墨简短地说，和许明远一起将程景珩抬到床上，“子弹贯穿左肺，失血过多。”
沈静姝双腿发软，强撑着去打来热水。陈墨已经剪开程景珩的衬衫，露出一个狰狞的伤口，鲜血随着微弱的呼吸不断涌出。
“父亲呢？”沈静姝颤抖着递过纱布。
“安全。”许明远接过话头，“已经上船了，去香港。”
沈静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但看到程景珩毫无血色的脸，又揪了起来：“他怎么会……”
“救出沈教授后遇到伏击。”陈墨专注地清理伤口，“程参谋为掩护我们，中了两枪。”
“两枪？”沈静姝这才注意到程景珩右腿上也缠着染血的布条。
“腿上的不严重，麻烦的是胸口这枪。”陈墨拿出镊子，“得取出碎骨，你按住他。”
沈静姝死死按住程景珩的肩膀。
当镊子探入伤口时，昏迷中的程景珩浑身痉挛，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景珩……”沈静姝的眼泪砸在他**的胸膛上，混着血迹晕开一片淡红。
陈墨的动作又快又准，很快取出几块碎骨和弹片。缝合伤口时，程景珩终于睁开眼，目光涣散地寻找着什么，直到落在沈静姝脸上才安定下来。
“沈…教授…安全？”他气若游丝。
“安全。”沈静姝紧握他的手，“谢谢你……”
程景珩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又陷入昏迷。
“他需要输血。”陈墨包扎好伤口，“我和他血型相同。”
“用我的。”沈静姝撸起袖子，“父亲说过我们血型一样。”
陈墨迟疑片刻，点头同意。
当冰冷的针头刺入血管时，沈静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程景珩的脸。她的血液流入他的身体，就像某种无声的誓言。
输完血，陈墨将沈静姝拉到一旁：“沈小姐，你必须离开上海。”
“什么？”
“周茂才已经查封了'博古轩'，正在全城搜捕你和程参谋。”陈墨递给她一张船票，“明晚的船，去香港与沈教授会合。”
沈静姝接过船票，目光却黏在程景珩身上：“那他……”
“我会照顾他。”许明远插话，“等伤好些再转移。”
“不行！”沈静姝声音陡然提高，又急忙压低，“他为我父亲挡枪，我欠了他好多……我不能丢下他！”
陈墨和许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小姐…”许明远斟酌着词句，“程参谋的身份…你们…”
“我知道他是军人，我是逆党之女。”沈静姝苦笑，“但此刻，他只是为我受伤的男人。”
这句话让屋内陷入沉默。
最终陈墨点点头：“我再去弄张船票。但若明晚他情况不稳定，你们必须分开走。”
沈静姝感激地点头，随即想起什么：“明远，你的伤...”
“皮肉伤而已。”许明远微笑，“倒是陈大夫……”他话到一半突然噤声，因为陈墨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沈静姝敏锐地注意到许明远看陈墨的眼神，温柔而炽热，就像她看程景珩那样。而陈墨虽然表面冷淡，为许明远换药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你们也一起走吗？”她轻声问。
许明远一怔，随即笑道：“陈大夫有军职在身……”
“我自有安排。”陈墨打断他，转向沈静姝，“程参谋可能会发烧，这是退烧药，四小时一次。”
交代完医嘱，陈墨和许明远离开了，说是去打探消息和准备物资。
沈静姝独自守在程景珩床前，用湿毛巾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窗外，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程景珩开始不安地扭动，嘴里含糊地呓语着什么。沈静姝俯身去听，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父亲…对不起…静姝…危险…”
“我在这里。”她握住他滚烫的手，“安全了……”
程景珩突然睁开眼，目光灼热却无焦距：“静姝…走…周茂才…”
“嘘，没事了。”沈静姝轻抚他的脸，“我们都安全了。”
程景珩似乎没听见，仍在挣扎：“名单假的……真的在……”
“我知道，名单已经转移了。”沈静姝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簪子……白玉簪……”程景珩的声音越来越弱，再次陷入昏迷。
沈静姝一头雾水。白玉簪？她日常戴的那支？但簪子早在逃亡途中就丢失了……
正午时分，程景珩的烧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像块火炭。沈静姝按照陈墨的嘱咐给他喂药，却大部分都沿着嘴角流了出来。她急得直掉眼泪，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会用酒精给她擦身降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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