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昆四处张望了一圈后,冲着里面怪叫了一声,像鸟叫。很快,大铁门上开了个巴掌大的小方口,里面探出半张脸,看清来者后,小口被关上了,随后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阿昆把明朗顺着缝隙推了进去,自己也侧着身跟着闪了进去。
院门迅速被再度锁上了。
进去后,明朗发现院子里面全是孩子,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只有七八岁,有男有女,每个孩子都脏兮兮的,神情或惊恐或麻木。
明朗意识到了不对,他转身就往大门处跑去,却被阿昆一把抓住,跟抓鸡一样轻松极了。
阿昆点了一支烟,冷笑着嘲讽明朗现在想跑,会不会晚了点?
明朗知道自己进了陷阱,拼命挣扎起来。
阿昆打了个响指,几个年轻人从堂屋里涌出,站在了阿昆身后,凶神恶煞似地看着明朗。
明朗有点怕了,但态度依然很强硬。
阿昆警告明朗,只要他不跑,之前承诺的照样兑现,包吃包住,学手艺,还能赚钱。说罢,阿昆指了指院子里的孩子们。
明朗这才注意到这些孩子,有些站在炉子前面,用手指从滚水里往外夹玻璃球,有些在学习如何用刀片划开包包,还有人在研究如何打配合,什么场景,谁掩护,谁下手。
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也夹不出玻璃球,被负责训练他的人拉到旁边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还惩罚他今天不准吃饭。
那孩子被打得鬼哭狼嚎地叫,但周围甚至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可见大家都麻木了。
明朗明白了,自己这是掉进贼窝了,这是个小偷集团,这个阿昆是组织未成年人偷盗的头目。
明朗表示自己不偷东西。
阿昆笑了笑,招了招手,身后的年轻人一拥而上,把明朗团团围住,开始殴打他。
他越挣扎,他们打得越狠,明朗最终索性躺着不动了,任由拳脚铺天盖地而来,落在自己身上。
很疼,但更多的是懊悔,自己被困在这里,还怎么去找明亮啊?
明朗想哭,但他忍住了,哭也没用。
被饿了五天后,明朗屈服了,他开始跟其他孩子一起学习行窃。
他人聪明,手脚灵活,尤其会察言观色,很快就成为了扒窃组织的“劳模”。
小偷集团是有严格的制度和管理的,
一般由两至三个大人控制一个小孩组成一个“行动小组”外出进行行窃。每天早晨7点出发晚上8点回来吃饭。外出前,每个小组向阿昆领取三十块钱作为外出的车费和餐费。
他们会乘坐公交车前往各个景点和商业圈。在车上遇到大鱼时他们也会采取临时行动。但一般很少在车上下手,主要是被发现了不好逃跑。
行窃时,一般由大人物色好作案对象,由小孩下手,大人还负责在旁掩护、望风并防止小孩逃跑。
每个“行动小组”每天必须完成一定数额的扒窃任务,不然就要接受惩罚,轻则挨饿,重则挨打。所得赃款赃物每天吃晚饭前必须全部交给阿昆,阿昆统一负责销赃。
阿昆动不动就画大饼,说是会给他们抽成,但明朗一毛钱都没看到过。
这样的日子明朗过了两年,每个月他都会逃跑一两次,有时候是行窃时,有时候是“上班下班”的路上,他甚至企图冲进派出所来摆脱这些恶魔的控制,但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开始的时候每次被抓回来,都是一顿毒打,但渐渐地,这事形成了规律,阿昆那帮人也懒得打他了。
他跑,他们抓,抓回来继续干活,他再跑,他们再抓……周而复始,循环不断。
明朗被骗到小偷集团没俩月,一个叫小花的姑娘也被骗了进来。
家里把她卖到了山里给人当童养媳,她偷跑出来在街上行乞,被昆哥骗到了小偷集团。
小花很爱哭,刚进来的时候,每天就是不停地哭,扒窃也学不会,每天都没饭吃,明朗看她可怜,天天偷馒头给她吃。
小花虽然手笨,但长得好看,不到14岁就出落得一副美人坯子。但由于常年营养不良,看起来就跟11、2岁的小孩似的。
明朗每次逃跑挨打,都是小花来给他上药。
俩人就是一对患难朋友。
明朗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逃跑,小花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逃走还不是回到街上继续当乞丐,还是去站街?在被骗到这里之前,她已经好几年没吃上一顿饱饭了,在这里,至少能吃饱,有屋檐遮风挡雨。
小花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歪歪扭扭的数字,她继续说,昆哥答应她,她每次偷的东西都有抽成,他帮她攒着呢,等她十六岁的时候,他说会一次性全给她,她到时候出去开个小店。
小花笑得满脸憧憬。
但是,禽兽阿昆不但没有给小花她应得的钱,甚至要把小花卖给一个控制少女卖银的团伙。
小花被送走的前一天,明朗在外出工作中,急中生智偷了一部手机,报了警,趁着警察围剿小偷集团的混乱,他带着小花逃跑了。
小花想跟着明朗走,但明朗不肯,他要去找明亮,带着个姑娘在身边不方便,小花哭着抓着明朗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呦,还有段初恋呢?”贺允川打岔道。
“不是初恋,是难友。而且,这个人你认识的。”
“谁啊?”
“Le Roi的经理,梁琪冰,冰姐。”
“她呀!我记得,是很漂亮。然后呢?”
“我把小花送上了去了广州的火车后,自己买了去滨湾的长途大巴车票,然后,我就遇到小鱼了,我感觉跟路羽有关的内容你应该不是很想听。”
“确实不想听。”贺允川不想听倒不是因为路羽,而是那是他的故事,他记得每个细节,没必要再听一遍。
“你呢?你有什么惦记的人或者遗憾什么的?”明朗问道。
“我还真有个未完成的愿望。”说到这个,贺允川眼睛里亮亮的。
“什么?”明朗问道。
贺允川忽然用僵硬的手掰过明朗冻得发紫的脸,对着他毫无温度的嘴唇,狠狠吻了下去。
二人冰冷的嘴唇碰撞在一起,激起的不是火花,而是惊惧。明朗瞬间呆若木鸡,巨大的错愕笼住他每一寸神经,让它们变得迟缓,令他甚至没想起来推开贺允川。
贺允川吻得很投入,那个吻是旖旎的,但不带**,是缠绵的,但不带占有,贺允川的动作可以说虔诚,像在亲吻自己的神明。
终于,几乎窒息的明朗推开了贺允川,冲着他喊道:
“你疯了?”
“疯了很长时间了。”
明朗沉默了,这话根本没法接啊。
“都要死了,还做这些多余事干什么?”明朗懒得骂他了,只是低声抱怨道。
“不知道能不能挺到有人来救援,所以必须把该做的都做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贺允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朗依然没接他的话,因为依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知道贺允川说的该做的,是那个吻。但他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贺允川对他的感情到了“死前遗憾”这个厚重的程度。
更何况他一直认为贺允川根本不会对人类产生什么情感,尤其是爱情。
但无论如何,贺允川的体温和亲吻让明朗的呼吸顺畅了一些,他之前强打着的精神有些松懈了,一股巨大的困倦袭来,让他的眼皮忍不住地打架。
“贺允川,我好困。”明朗低声呢喃道。
“别睡,醒醒,别睡。”贺允川不停地呼唤着明朗,生怕他睡过去,会让血液循环更慢,导致体温再次下降。
“我觉得我快坚持不住了。”明朗努力着说道,努力睁开了已经闭上的双眼。
他也知道不能睡,一旦睡了,就死定了。
“聊天,咱们说话,说话就不困了。”
“说不动了,我从来没觉得说话这么累过。”明朗努力发着声。
“不行,不说话就睡着了,睡着就死了,继续说啊。这样吧,我说话,你听着,但要给我回应。”
两人就这样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贺允川每说几句,明朗就会强打精神应一声。
时间过得无比缓慢,但对贺允川来说,要不是这么下去会死,他倒是希望时间能就此停止,毕竟此刻他怀里拥抱着的,就是他曾经失去,但如今重新获得的世界。
他轻轻用脸蹭了蹭明朗的后脖颈,那触感很是冰冷,但愣是让贺允川品出一丝温馨。毕竟除了这种时候,他再没了理由这么亲密地接触着明朗。
“我好想你啊,哥哥。”贺允川看着明朗的侧颜,轻轻地说道。
“什么?”明朗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听到贺允川叫自己哥哥,但又怀疑是太冷了冻得自己听力下降。
“没什么。”贺允川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明朗已经不再觉得冷了,身上几乎没了知觉,每当他几乎要睡着的瞬间,贺允川就会在耳边喊他,但贺允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直到两个人都无法继续发出声音,冷库陷入了安静,只有制冷机运转的声音依然在嗡嗡作响。
明朗感觉自己大限将至。
他此时觉得自己的前半生很是可笑,甚至找不出一件值得回忆的事和一个值得惦记的人,除了小鱼。
可当他此刻再回忆小鱼时,脑子里竟然出现的是一团支离破碎的影子——既不是10岁的小鱼,也不是22岁的路羽。
明朗好想哭,他的念想,可能真的已经全碎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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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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