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相依为命时,明朗每年都是要给小鱼庆祝生日的:先买件新衣服,然后带着穿新衣的小鱼去吃农贸市场的什锦冰沙。
雪白绵密的冰沙打底,然后是一层红豆,最后浇上廉价的炼乳和充满色素的糖浆。那是小鱼的快乐,而看着小鱼快乐,就是明朗的快乐。
明朗现在有些积蓄了,自然不能让小鱼的生日跟之前一样寒酸。更何况,小鱼不单单是弟弟,还是爱人。
明朗没有经历过浪漫的情感关系,周围也没有健康的情感关系。他对给爱的人庆生这件事,十分生疏。
他周围谈恋爱最多的人,就是Mandy,他需要军师。
当Mandy得知明朗的来历后,一脸不耐烦道:
“买包,吃大餐,打炮。”
明朗听完,觉得Mandy的意见可以略过。
在网上看了通宵唯美爱情精选片段集锦后,他终于确定了生日庆祝方案,并在两天内准备就绪,然后告诉刘特助,让他到时间把贺允川带过来。
刘特助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贺允川生日当天,明朗悉心打扮,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
他的情绪此时略显忐忑,小鱼不再只是小鱼了,还是贺允川,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只是兄弟,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么复杂的身份帮小鱼过生日。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事情走向。说实话,他依然不适应这个复合的身份。
明朗按时来到海边,穿过栈桥,走向了栈桥尽头那个用唯美灯光布置的白色篷房里,他拨开被风吹起的帷幔,坐在了摆满鲜花和美酒的铺着洁白的提花餐台布的餐桌旁边。
像王子在等待着公主。
华灯初上,夜色渐浓,12月海边的晚风有点冷。
贺允川没出现。
明朗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无人接听。
两个小时后,服务生走了过来。
“先生,菜还上吗?”服务生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寒冷的倦意,但他依然毕恭毕敬地询问明朗道。
明朗再次打电话过去,那边依然无人接听。
“上吧。”挂掉电话后,明朗低着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那乐队呢?他们等了两个小时了。”服务生指了指身后那几个坐在那缩头缩脑,几乎睡着的身着礼服的乐手。
“叫他们走吧,钱我会照付的。”明朗摆了摆手。
“好的。”服务生礼貌离去。
洋大厨把正宗的法国料理亲自端上来后,明朗冲他笑了笑,并表示了感谢。
明朗切开主菜,吃了一口,很好吃,但就是越吃越苦,小羊排是苦的,奶酪是苦的,面包是苦的,酱汁是苦的,佐餐酒是苦的。
吃到最后,连餐后的巧克力熔岩蛋糕都是苦的。
一个人吃了两人份的晚餐后,夜已深沉,气温骤降。
贺允川依然没出现。
明朗没再拨打他的电话,他知道他不会来了。
晚餐结束,宴会公司的人开始善后,他们把设备拆掉,把桌子椅子和白色帐篷收好,纷纷装上了车。
负责人默不作声地走过来,看着明朗,也不说话。明朗笑了笑,掏出手机,准备支付尾款。
“不好意思,还有超时的费用。”负责人略微尴尬,他知道明朗等的人没来,惨极了,但工作是工作,结算单不能掺加同情。
“哦好。”明朗按照最近的账单,扫了码付了款。
“需要我帮你叫辆车吗?”负责人贴心道。
“不用了。”明朗摆了摆手。
看着宴会公司的车开走后,明朗缓步走到栈桥最前端,面对漆黑的夜空,深邃的大海,点燃一支香烟,抽了几口后,用烟头点燃了引信。
瞬间,整个栈桥上焰火漫天。
明朗叼着烟,跨立在栈桥上,眯着眼,抬头仰视着被烟火点亮的夜空。
烟花用最绚烂的方式见证了他的狼狈和失落。
他不知道贺允川为什么失约,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找不到答案,心口里全是即将爆炸的愤懑。
“啊——!”
明朗冲着大海和焰火怒吼,声音带着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体温太低,还是因为心太冷。
在回去的出租车上,司机广播里播放着本地新闻——
“贺氏集团的准继承人贺允川昨晚跟天利银行千金订婚……”
“贺、黄两家作为顶级豪门家族,交集颇多。新郎与新娘在新娘的生日宴上一见钟情,在双方家长的首肯下,于昨日举行了订婚仪式。新娘家族的天利银行是新加坡总资产最大的银行,也是新加坡最大的私人银行,贺氏集团更是涉足港口,物流,海运,酒店,造船等多个领域……”
明朗明白贺允川为什么失约了,因为他忙着订婚,没空过生日。
明朗喊停了的士,浑浑噩噩地沿着公路往前走,漫无目的。
他以为他是爱自己的,也许他是真的爱,但这爱是建立在不伤害自己利益的齐人之福上。
“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放弃了原则,放弃了底线,而你呢?你对得起我吗贺允川!”明朗对着前方的空无一物嘶吼道。
喊完,他忽然想起路羽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阿川这种第三代,联姻跟女人生孩子是早晚的事……”
“联姻嘛,跟合作做生意没什么区别,不单单为了家族生意,也肯定是需要生个继承人什么的,这点我不介意的……”
“我不在乎跟他地下恋情,不介意成为背后那个见不得光的人,只要能陪着他就行……”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贺允灵的话:
“没办法,像我哥那样的钻石王老五,就是要被各种千金小姐爱慕的,而且,他是不会拒绝那样名校毕业的富豪美人的。毕竟那样的女人才能带出去,成为他的门面……”
明朗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不介意,也无法成为那个背后的见不得光的人。
明朗也知道自己不是良配,没有光鲜亮丽的履历和背景,甚至带不出去。
贺允川的选择,其实没有错啊。
此时,明朗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对这段感情的惶恐和抵触——他根本不是在乎什么曾经的兄弟关系,而是根本不相信贺允川会爱自己这样一个人。
他之前无意识地用一个厚厚的壳把自己的脆弱的情感包了起来,原来是他的情感在做自我保护。
若不是贺允川的背叛,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情感伤害的抵抗力竟然如此之低。
如今壳没了,迎面而来的,全是洒在伤口上的盐巴。
明朗顶着寒风一路走回了猫咖,在微阳晨曦中,他昏倒在猫咖大厅的地板上。
早晨大姐来开门时,差点被吓死——明朗趴倒在地上,浑身的猫。
“老板!你怎么了老板!”
大姐正琢磨着拨打110还是120的时候,明朗自主翻了个身,大姐看到他通红的脸,大概明白他是病了。
大姐从猫咪的紧急医药箱里翻出猫咪用的耳温枪,把明朗扶起来,给他测了测体温,直逼四十度了。
看着烧糊涂的明朗,大姐极了,连忙拨通了大哥的电话——一般情况下,大姐上班时间比大哥早,负责开门和打扫卫生,大哥下班时间比大姐晚,负责收猫和关门。
“你赶紧过来,老板高烧病倒了。我一个人弄不动他。”大姐急得在电话里跟大哥喊了起来。
大哥光速赶到了店里,二话不说,把明朗扛在肩上,就往外冲。大姐挂上了闭店的门牌,锁上门,俩人带着明朗去了医院。
此时的医院正值早高峰,人山人海,大姐直接挂了发热门诊的号,带着明朗杀了进去。
经过检查和诊断后,医生表示没什么大事,就是单纯的着凉和火急攻心,打个点滴,回家后如果再烧起来,就吃个退烧药,多喝水,休息几天就好了。
大哥和大姐就这么在医院输液室陪着明朗打完了点滴。期间,大姐无论跟他说什么,他都是低着头,闷闷地。
取完药后,大哥问:“老板,我送你回家吧,你把地址给我。”
明朗听完忽然好想哭,他没有家了啊。
“回猫咖吧。”明朗用尽力气说道。
“猫咖连个能躺的地方都没,你在那怎么休息啊?”大姐并不同意明朗的决定。
“就回猫咖。”明朗没看他俩,一个人冲着大哥的五菱宏光走去。
大哥和大姐相互看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把虚弱到不行的明朗弄回了猫咖后,大哥直接去隔壁露营用品商店买了张折叠床和寝具,大姐给明朗铺好床,让明朗躺了上去。
这一躺,明朗直接在猫咖仓库里躺了三天。
大姐很是贴心,每天在家给明朗熬好粥做好饭,带过来给他吃,照顾猫的同时照顾他。
“其实你不用照顾我的,这不是你的工作范围。”面对大姐的无微不至,明朗有些过意不去。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老板你收留了我,给我一口饭吃,让我看到了希望,我就是当牛作马都无法报答你的恩情,更何况只是做饭照顾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姐说着,眼泪差点掉下来。搞得明朗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接受照顾。
他明白大姐感受,自己对冰姐就是这种心情——因为她在自己最难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于是只要她需要帮忙,自己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着大姐熬的粥,明朗忽然想到了自己住院时,贺允川也熬过粥给自己,还一口一口喂到自己嘴里。相比之下,他伤感极了——这三天,贺允川完全没出现过,也没有一个电话,一条短信。
明朗在伤心失望之后,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人家都订婚了,在新闻上昭告天下地订婚了,不出现就是想要冷处理自己,自己竟然还在这里期待那人会来看看自己,会给自己一个解释。
真是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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