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冬至,乾元宫。

“咯当——”

“咯当——”

自鸣钟响了足足十一声。

越安听见了,本就在殿檐底下走来走去,不时看向乾元门外,眼下更添了焦躁,暗暗想着那位祖宗怎么还没回来。

这大冷的天,都到二更了。

偏姑姑还在西苑的虎房养病。

若是出了岔子,她该如何向姑姑交代?

眼见天色又暗下几分,乾元门外仍是安安静静的,没听见车轮动静不说,越发凛冽的寒风吹得树枝乱颤,歪来扭去,哗啦啦哗啦啦的。

越安更急了,恨不得自己分出两个身子来,一个仍在这里守着,另一个赶紧跑到西苑,问姑姑这会要怎么办才好……

正窜走着,忽然听见呼啸风声里头,多了道车轮子碾过石板的声音,精神立马一振,引着几个宫女这就赶到了乾元门。

一看那车驾盖着寻常青布,虽是失望,却当即也安下了心,忙上前扶人下来。

等扶住那纤瘦身形,不由心疼道:“姑姑不是受了风寒,在西苑养着吗?怎么回来了?”

徐昭夏借了她几分力,踩着柳木脚踏走下,被夜里侵入骨髓的寒风一吹,忍不住轻咳了声。

越安拿着宫灯一照,见她裹身的雪色斗篷簌簌颤动,露出了细腻白皙的脸,正透着淡淡粉意,下颏些许尖瘦,掩唇的指尖纤细,有股病弱之气。

话一出口,偏又能听出掌得住事,不是那等要人护着的小娘子,“我放心不下。如何?那位祖宗睡下了吗?”

越安越发小心地扶住她,似捧着尊易碎的观音瓷像,没敢太过用力,甚至有些不太敢看她。

姑姑会闹风寒,除去操劳,还有个旁人不知道的缘由,她比旁人知道得多,只是不能讲……

雪白斗篷间那张素来温柔的脸让她看了觉得愧疚。

“怎么不说话?”徐昭夏觉得奇怪,多问了句。

声线轻缓,像清泉水流到人心里。

越安回过神,低着头道:“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陛下……陛下到这时候了,还没回来,虽说是去太后娘娘宫里,出不了什么事,但这个时辰也太迟了些……”

窸窣声止,徐昭夏拢着斗篷的素指蓦然一顿,想到当今这位太后娘娘行事霸道,娟秀黛眉缓缓蹙紧,深吸了口冷气。

垂眸后抬起,她推了推越安道:“不必多说,你们先去将他的斗篷和风帽取来,还有手炉,随我去寿宁宫。”

有事没事,她去看看再说。

没必要先自乱阵脚。

越安连忙应了,和身后的宫女当即有了主心骨,急急忙忙奔到偏殿,各自取了东西出来。

“走。”徐昭夏见准备妥当,领着众宫女就往寿宁宫赶。

当今这位太后娘娘,并非那位祖宗的生母,虽养过那位祖宗几日,到底谈不上多少母子情分。

反倒近些年来随着那位祖宗大了,减了些胡闹性子,看着稳重不少,也到了该亲政的时候……

这位太后娘娘却死死捏着手里权柄不放,绝口不提还政之事,两人间暗流涌动,微妙至极。

徐昭夏走得很快,顶着冷风咳嗽了好几声,眼尾湿润发红,身上不知不觉出了层薄汗。

眼看那位祖宗大了,知道事了,她还想着找个机会将这里的事情统统放下,另做打算。

绝不能在这时出意外。

越安在身后紧紧跟着,不敢抬头。

要说宫里最关心那位祖宗的人,除了姑姑,再无旁人。

说句僭越的,姑姑是真的把那位祖宗当自己的亲弟弟待。

可那位祖宗从姑姑身上要到的,却和姑姑想的截然不同,要是姑姑知道了……

刚走过几道宫墙,远远地听见了鸾铃声响,徐昭夏眼中一亮,脚步越发急了。

回来了就好。

她往那位祖宗车驾驶来的方向赶。

“姑姑慢些,夜里当心跌了!”越安挽着宫灯在后,一时赶不及照路,拔高了声音。

徐昭夏充耳未闻,只想先确认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这么冷的天,姑姑怎么赶回来了?”

坐在车辕上拉着缰绳的徐平见疾步而来的身影,忙“吁”了声,勒停了马车。

徐昭夏正要问他那位祖宗怎么样了,只听“哗”的一声,车门被人从里推开,金冠紫服的少年从里头钻出半个身子,眼眸晶亮地盯着她看,“姐姐,你来接我的吗?”

徐昭夏还在细细喘气,先嗯了声,从头到尾将他好生打量了眼,见他冠发齐整、袍服妥帖,分明毫发无伤后,才松了口气,看向他的脸。

正要说些什么,见他脸上有着薄红潮意,还有股淡淡酒香,也就将那些询问的话压了下去,用着昔日哄人的语气道:“是,奴婢是来接陛下的。天冷,陛下赶紧合了车门罢。”

说着,她又从越安手里斗篷,略微踮起脚尖,往上递了过去。

要他接过斗篷就合上车门。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那位祖宗却没按她的意思办。

不仅将车门又开了些,还探出大半个身子,满身酒意地朝她俯身而来。

像团扑来的滚热烈火。

徐昭夏骇然一惊,下意识往后退。

他要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抬脚,不知何时生得健壮有力的臂膀一下子揽住了她的腰,死死锢住,将她连人带斗篷卷到了怀里。

“怦”地一声合起了车门。

徐昭夏腰间隐隐发烫,还来不及错愕,那位祖宗已将她放在了膝头,紧搂着她的腰不放不说,脸还朝她身上贴来闻了闻,“……是姐姐。”

“陛下,你先松开……”

徐昭夏头皮莫名发麻,向后躲了下,忍着不自在用力推了他一把。

就算是姐弟,这般也委实太亲近了些。

虽然是亲手养大的孩子。

现在和小时毕竟不同。

他已经长得比谁都高大,轻而易举便能抱起她,分明是个长成的青年。

又穿着帝王常服,身上透出和从前不一样的气势,让她没办法再把他当个孩子看。

朱明宸仰头看向她,见她整个人都在自己怀里,连根头发丝都属于他,身上透出的温香更是只有他能闻。

莫名兴奋了几分,十指深深陷入她的腰间,忍着用力的想法道:“几日不见,姐姐也要和我生分了吗?早知道这样,就该让姐姐在乾元宫养着,我来亲自照顾。”

开口便是淡淡酒气,更透着股孩子才有的稚气。

感受到怀里的人听完后,腰肢明显软了些,似要将他的指头生生融化……

朱明宸压着心潮澎湃,无比委屈地红了眼,“姐姐不用多说,我知道,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我长大了,本就不该事事想着有姐姐在身边帮我。”

这般一而再示弱的模样,让徐昭夏恍了恍神,没再注意他的手还掐在腰间不放,看着他,只想到从前那个瘦弱见骨的孩子。

那么小,还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瘦得像只猴儿,没了生母,被赶到冷宫自生自灭。

吃不饱穿不暖不说,甚至会受宫人打骂,身上没几块好肉,若非她暗中接济,或许有很多个冬天他都熬过不去。

也正是因为这般,从小到大他都对她格外依恋些,真将她当做了亲姐姐。

“没生分,只是我有事问你,这样坐着你要仰头,累,也不好说话。你先将我松开,可好?”

徐昭夏眼里多了抹笑,还和小时候一样,轻抬手,抚了抚他的头。

朱明宸身上有阵酥麻流过,整个人绷紧了些,脸又红了几分。

她竟然愿意碰他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再主动碰他,他问为什么,她只说他长大了,成了帝王,该有规矩体统。

他根本不在乎规矩体统,也不在乎旁人如何想,只想她还像以前那样,与他同吃同睡,形影不离,眼里只有他。

可他知道她说出那些话,便是不愿意再碰他。

只好换他碰她。

可毕竟是不同的。

像是天底下没有谁比他更重要,更受她偏爱。

朱明宸满心欢喜地在她的脸上过了一遍。

却在清楚看到她脸上没半点女子该有的羞怯时,心头的热意忽然就被冷水浇了个透。

真正开始委屈。

小时他喜欢这样的温柔宽厚,仿佛站在月光底下,被淡淡的月华笼罩着,叫人觉得舒心安全。

到了现在,他却痛恨。

好似面对着一片看不见头的海,任凭他丢下多少石子,也激不起半点浪花。

她总是这样隔岸观火地看着他,满腔温柔,平静自持。

“陛下?”

徐昭夏以为他醉得厉害,没听懂她的话,叫了一声试探。

“姐姐要问什么?”

朱明宸低下了头,把玩着她斗篷边沿一圈细绒,对她的话似听非听。

像个不听话的孩子。

徐昭夏确认他这是醉得厉害了,平时他不会把她的话当耳旁风,见他没打算松开自己,叹了口气后,准备爬下他的膝头,去旁边的位子上坐着。

还是等他酒醒了再问罢。

总归人没事。

刚一动身,马车却忽然动了,她一时不妨,猛然扑到了那人身上,抱住了他的脑袋。

灼热的呼吸就那样栽到她的身前。

鼻尖深深陷入软腴之间。

“姐姐……”

朱明宸喉头发痒,渴得厉害,叫人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

姐姐,好香。

假期结束前悄悄开个文,温柔姐姐x阴暗小狼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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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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