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回京的路上,陈少恒扫了眼对面坐得大马金刀的李忠靖,沉默地撇开了眼。

“臭小子!”陈忠靖睨视着陈少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少恒面无表情,“儿子不敢。”

“你最好是。”陈忠靖架着手,当着公主的面不好教训儿子,这会儿父子俩共乘一辆马车,陈忠靖肃声道:“出营时,我给了你多少人?”

“十八人。”陈少恒道。

陈忠靖看着陈少恒,“现在呢?”

陈少恒垂着头,嗓子好似被堵住了。他不开口陈忠靖也不说话,马车内陷入了沉默。半响,陈少恒涩声道:“十人。”

他带着人来漠城,便是这些人的主将,肩上扛着他们的信赖和生命。

陈忠靖气得肺都要炸了。前前后后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遍,儿子身上还带着伤,不能骂他。

但是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跟着严肃起来,“叫你一声少将军是看得上你,不是让你拿生命当儿戏。他们是大余的子民,死也该死得其所,牺牲在沙场之上。你打算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代?怎么向他们的儿女交代?”

陈少恒没有说话。

陈忠靖继续道:“营里的弟兄们又该如何看你?”

自陈少恒入营起,陈忠靖便待他十分苛刻,为的就是不让人因着他是自己的儿子而轻视他。结果这小子倒好,闯了个大篓子。

“我会自请降职。”陈少恒道。

陈忠靖看了他半响,终是软了态度,“少恒!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得学会去面对。贺兰野吃透了你会鲁莽行事,处处设伏,你实话告诉我,没有一丝一毫感觉到不对劲?”

“再者,漠城没有守备军?需要你带着弟兄们硬碰硬?”

陈少恒垂着头,“是我心急了。”

“嗯。”见他知错,陈忠靖又从头开始帮他分析。等到马车里水壶见了底,陈忠靖再次口干舌燥时,遂作罢。

车外候着的人替他们续上了茶。陈忠靖刚将水送到嘴边,陈少恒道:“父亲为何也要一道返京?”

陈忠靖没好气得瞪了自家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先是仰头饮下一碗茶水,润了润嗓子。

他尤为罕见得沉默了半响,方才看向陈少恒,沉重地开了口,“阿赤那最后一个儿子死了,他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陈忠靖叹了口气,有些出神地望向车窗外。他没再往下说,陈少恒却明白父亲未尽的话。

他循着陈忠靖的视线望出去。群山连绵,在视线的尽头没入残红的云端。

今年的冬天边境不会再有侵扰,群狼在为金乌的坠落哀嚎…

可这不过是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那仁在与李霁的交手中被重伤,躺在榻上命悬一线,无戎部的大巫守了数月,也只是吊着他的命。阿赤那睚眦必报,够不到通州,咬着北定城打了好几个月。

现在那仁死了,阿赤那岂会轻易罢休。

北漠对血统的看重程度不比中原低,如今贺兰野便是他最后的血脉了。

阿赤那一定会想方设法换贺兰野回北漠。

父亲此番回去,定是和皇上商议此事。

谁都知道,放虎归山不是良策。只是这样一来,北部防线的压力更重了。

再者,贺兰野虽是回不去乌鞑,却也得一直活着,以防阿赤那狗急跳墙。

陈忠靖愁啊!他烦躁地挠头,“说好的来年春天,陪你娘下趟江南,看来是泡汤喽!”

陈少恒倏然看向他。

陈忠靖挑眉问道:“臭小子,啥时候找媳妇儿?”

“不急。”陈少恒撇开眼,此刻夕阳无限好,比他爹那张脸顺眼多了。

李时安便是这时闯入他的视线。出了漠城,她换回了京城时的装束。

一身鹅黄色长裙,银红外衫随风摇曳。头发简单地挽起,靠一根银杏叶簪固定。

傍晚时分,起了些风,将她的额发吹乱,露出白皙的额头。

她似乎感受到了陈少恒的目光,微微侧目冲他笑,鼻尖被冻得发红,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娇态。

可偏偏李时安不是个娇气的人,她敢于在北风呼啸时骑马,心里有颗不安的种子,绝不可安生待命。

在陈少恒的注视下,李时安猛地一夹马腹,人便窜了出去。

车窗外是她痛快得大笑,伴着马儿的嘶鸣声。

陈少恒笑起来:“父亲既然知道阿赤那会反扑,何惧之有?”

闻言陈忠靖将茶盏放回桌上,哼笑一声,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我是怕他不来!”

***

李时安驱着马儿望队伍前面奔,她借的是陈家表小姐的身份。武将之家,跑跑马再正常不过。士兵们个个目不斜视,见怪不怪。

李时安一路向前,忽得一扯缰绳,让马儿慢了下来。

在她眼前,是一辆囚车,左右各四名士兵守着。囚车中坐着个衣着单薄的男人。他嘴唇冻着发紫,一双眼淡然地看着李时安。

身下马儿烦躁地不停踏步,李时安与囚车里的贺兰野面面相觑。

她微微扯动缰绳,马儿载着李时安靠近囚车。

车旁的士兵提醒道:“陈姑娘不可,此乃重犯!”

“陈姑娘?”贺兰野挑眉,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

李时安不为所动,她冲士兵摇摇头,盯着贺兰野道:“我有事问你。”

贺兰野瞅了一眼毫无遮掩的囚车,“现在吗?”

“现在。”李时安心中有个疑虑,陈家父子没在京城,自然不知。但是,她得知‘月归‘的消息是在京城。在同陈少恒、李霁商讨之时,她隐隐有了个荒唐的猜测,挥之不去。

“你是如何知道‘月归‘在漠城的?”

周遭都是人,李时安问得隐晦,贺兰野却立马听懂了。

“我不知道。”他不怀好意地问:“还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身边的士兵呵斥道:“放肆。”

贺兰野不理会他,伸出双手拽住囚车试图站起来。官道路势不平,囚车颠簸,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站起来,离李时安不过一臂距离。

李时安直视着他,“我能保你一命。”

“也能保我回乌鞑?”贺兰野道。

自古没有质子回去的先例,书上记载的质子不是困在宫中郁郁而终,便是在返程的路上遇刺。

父亲再疼她,也抵不过江山。李时安承诺不了,她只能让贺兰野在宫中的日子好过些。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但是好像一切都变了。

“不能。”李时安撇开了眼。

贺兰野似乎兴味索然,一字一句道:“陈姑娘,这交易不划算,恕我不能告知!”说着他便又坐了回去。

李时安见问不出来,调马欲回,但是她颠出去几步,突然灵光一现又转了回来,“所以你与他之间,交易是合算的?”

贺兰野笑意未减,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狼狈的模样,箕坐着点点头道:“倒也不笨。”

“那为何突然不做生意了?”李时安追问他,贺兰野也乐意同她玩哑谜,“厌烦了书信。”

“他要见你?”李时安一怔,突然反应过来。

此人就在京城!

贺兰野不再言语,李时安点到为止,见问不出来便不愈再往下。

不料贺兰野忽然道:“有空去江南看看。”

***

“为什么是江南呢?”

李时安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一直到看见宫门口的那抹身影,才将茫然不解的心绪抛之耳后。

猛地从马车上掠了下去,狂奔过去。

只见宫门口站着一位男子,穿着苍色圆领广绣长袍,佩戴玉壁云纹金冠。他仪态矜贵,皮肤白皙,长得也好似精雕细琢。离得近了,更加地夺目。

见李时安过来,他眼底含笑,稍稍弯膝将人拥入怀中,“回来啦!”

李时安心里开心,抱住人就不放手,“太子哥哥,我好想你。”

“这是假话!”李时安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李屹拍拍她的肩,打趣她,“去了那么久,我也没见你着急往回赶啊?”

李时安嘟嘟嘴,松开了她,“才没有,我有给侄儿带礼物。”

“我便替樾儿谢过啦!”,李屹想起自己那半月之后便要周岁的儿子,脸上挂上笑意。

待到秋实跟上,两人往里走。

许久未回来,总是免不了四处报平安。父皇估摸没空,陈家父子回京,他肯定要关切一二,搞不好今夜要促膝长谈。

李时安拉着李屹往慈安宫的方向走。

“陈家小公子怎么没和你一同来?”李屹任她拽着,好奇地问。

李时安没好气地道:“我俩也不是时时刻刻在一块儿的。而且他爹也回来了。”

李屹点点头,空出来的手揉了揉李时安的头,“陈将军规矩惯了,你让让他。”

“勉为其难吧!”李时安哼了一声。忽然神神秘秘看了李屹一眼。“太子哥哥,我有件事情想不通。”

“还有你想不通的?”李屹脚下不停,看了一眼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妹妹,笑得宠溺,“说来听听。”

李时安将漠城之事全盘托出,她隐去自己狼狈的一截,又添油加醋说了好些。

说完一瞧,慈安宫近在咫尺。

“我怀疑此人便在京中,太子哥哥以为是谁?”

李屹当真考虑起这个问题,“近可知晓公主起居,远可搅得漠城不可开交。定是个有权有势之人。”

李时安点点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李屹凑近她,眼神温柔似水,“我,算不算?”

解锁新人物啦!我最喜欢的giegi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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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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