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少恒离开了,他说:“自然可以。”
船舱里只剩下李时安和满春。方才强装的镇定顷刻瓦解,她盯着那扇紧闭的舱门,心中闷得慌。
他居然一句解释都没有?但凡陈少恒同她讲讲西北发生的事情,李时安都可以大度的不和他计较。
但是一言不发玩这套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疑问像水草一样缠绕着她,竟有了喘不上气的感觉。李时安烦躁地站起身来回踱步。目光扫过陈少恒方才坐过的位置,又烦躁地坐下不说话了。
满春凑近了点,圆圆的脸上满是困惑,“殿下,为什么要让少将军去准备早膳,咱们不是带了么?”
李时安没好气道:“看他那不情愿的样儿,给他找点事儿做!”她话说的孩子气,片刻又嘱咐满春去寻些药膏给陈少恒送过去。
接下来的航程,成了两人之间无声的拉锯战。
两人仿佛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单独相处的机会。然而,人终究免不了一日三餐。李时安心里不痛快,便在膳食上下功夫。
船上随行的厨子是从御膳房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对公主殿下的旨意唯命是从。
李时安深知陈少恒的软肋——他自幼被汤药灌怕了,对一切带苦味的东西深恶痛绝,避之唯恐不及。于是,她“体贴”地吩咐厨子,将一些味道清苦、药性温和,但绝对难喝的药材,巧妙地炖入每日的羹汤和几道主菜之中。
看着陈少恒在饭桌上对着那碗色泽可疑的汤羹或那盘点缀着不明深色食材的菜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艰难下咽却强自镇定的模样,李时安心中那点憋闷才仿佛找到了一个微小的出口。
可是,尽管如此,陈少恒一句怨言也未曾有。他如同一个恪尽职守的影子,每日清晨会准时出现在她面前问安,多余的话不说便悄然退去。白天,要么在船头甲板伫立,要么就在同船老大交谈,确认航程。存在感很强,却又可以保持无形的距离,冷冰冰的,让人看了就火大。
船行数日,明日便要抵达江南地界了。
入夜,李时安早早熄灯安寝,然而不知为何,夜半时分,她却毫无征兆地猛然惊醒。屋内一片漆黑,唯有江水拍打船身的规律声响。满春在角落的小榻上睡得正沉,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李时安了无睡意,有些迷糊地推开窗,想呼吸一口带着水汽的凉风,却看见陈少恒箕坐在甲板边饮酒。
夜晚的江面平静无波,冷月撒在上面,星星点点。陈少恒难得眉目舒展,左臂随意地撑着甲板,望着眼前的浩渺烟波,眼神有些放空。
这幅画面有种奇异的静谧感,他不必装作白日里那副冷冰冰的刻意模样,李时安看得微微发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立在了陈少恒身后,夜风带着深重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单薄的衣衫,好在暖炉始终在怀,聊胜于无。
她心中懊悔不已,连日的别扭历历在目,尴尬瞬间攫住了她。现下,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陈少恒常年习武,这点声响怎会瞒过他的耳朵。他问道:“殿下睡不着?”
夜里一片寂静,甲板上水汽充盈,不比屋内温暖舒适。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被夜风吹散的微哑。李时安自认两人如今的相处模式不适合独处,正想找个借口溜走,目光却不想停留在了陈少恒捏着酒壶的那只手上,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而后,也不等陈少恒回话,像是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自顾走到他身侧,隔了一点距离坐了下来。
坚硬的木板和刺骨的寒意瞬间透过薄薄的衣料袭来,冻得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她抱着膝盖,面无表情,更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更深露重,你身上有伤,不宜吹风……也不宜饮酒。”
陈少恒点点头,目光在她蜷缩的身影上停留一瞬,“多谢殿下体恤。”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明日便要到江南地界了,还望殿下保重身体,不要受凉。”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但在李时安的耳朵里,却像极了逐客令。她才刚坐下,就要赶她走?
一股不服输的劲上来了,她今天还就不走了!
“这几日,见你神色郁郁,不忍打扰,倒是忘了恭喜你大捷。”李时安嘴唇轻勾,她手疾眼快,一把夺过陈少恒的酒壶,手指轻刮过陈少恒的指尖,果然触手冰凉。她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滚下,“恭喜。”
她话说得微妙,字字句句都像裹着糖衣的小刺,直指他回京后的回避。
陈少恒哪里听不懂李时安是在控诉自己。那只被夺走酒壶的手悬了片刻,才缓缓收回,无意识地摩挲两下放在一边,“多谢殿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李时安忽然问:“听说父皇有意为你和宰相千金牵线,是桩难得的良缘,怎么……给拒了?”她试探着问,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耳边不知怎的响起贺兰野言之凿凿的话语。
“可是……觉得人不合适?”
陈少恒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问,讶异地侧目看了她一眼,旋即垂眸,轻轻摇了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声音带着近乎疲惫的哑,“换做是任何人……”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短短几个字重逾千斤,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吐出,“都一样。”
话音刚落,水面毫无预兆掠过一阵风,分明靠近南边该暖和些才是。李时安却觉得,这风,似乎比西北的还要冷上几分。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襟,低头将那只带着她掌心温度的酒壶,带着点负气的意味,随意地搁在两人之间冰冷的甲板上。接着,动作有些急促地,又将怀中一个小巧的物件,近乎是硬塞进陈少恒空闲的手中。才慢悠悠偏头佯装打了个哈欠,“困了。少将军也早些休息。”
说罢李时安起身离开,甲板上又只剩下陈少恒一人。他低头看手上的物件。
触感温热,是一个暖炉。
身后,屋门拉开的声音传来,陈少恒手指用力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贪婪地汲取着暖炉上残留的,属于她的一丝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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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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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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