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月色正好,清辉洒在寂静无人的回廊水榭。远离了宴席的喧嚣,李时安倚着冰凉的栏杆。夜风一吹,酒意上涌,身形不禁晃了晃,李霁稳稳扶住她。
两人一触即分,李霁问她,“怎么了?”
李时安手指抓着衣角用力到手指发白,“那个孩子……当真死了吗?会不会……我……是不是……”她断断续续,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却断断续续,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最后化为叹息,她哀求似的望向李霁,这个她讨厌了数年,眼下却复杂到必须依靠的人。
“我像……淑妃吗?”
这个藏在心底,匪夷所思也最令人恐惧的猜测,终于在此刻,借着酒意问出了口。
李霁端详了她好久,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不像。”
“无论真相如何,你首先是李时安,这一点,无人可以改变。”
他微微低头,注视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目光沉静而锐利,“至于其他,何必介怀?”
闻言,李时安破涕而笑,她打趣道:“多谢九哥,但是你顶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说安慰人的话,真的很搞笑。”
李霁难得没反驳,扯了扯嘴角。
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一道窈窕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假山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手中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短剑直刺李霁毫无防备的后心。
两人对视一眼,来了!
是苏婉!或者说,是林婉!
她选择在这样一个所有人都松懈的喜庆夜晚动手。
“九哥小心!”李时安失声惊呼,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李霁反应快如闪电,在李时安惊呼出声的同时,他已一把将她推向安全的廊柱之后,自己则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腰间软剑应声出鞘,在清冷月光下划出一道银亮弧线,间不容发地格向那柄冲他而来,欲以夺他性命的短剑。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划破了园内喜庆之余的宁静夜晚。
“你不是九殿下!”林婉瞳孔紧缩,手下短剑慢了半寸,被'李霁'识破,操纵手中剑轻易挑开,甩到池塘里去了。
没了傍身的武器,林婉故技重施且战且退,欲将自院墙翻出。她似乎锚定二人不会打搅沈园的新婚宴,不得不放她一马。
李时安横在她身后的一脚,倒是她真没想到的。
“走了一次,还想走两次。”李时安紧了紧手中早已备好的麻绳,给林婉来了个五花大绑。末了,还贴心地告诉林婉,“李霁可不在这里,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你手里,岂不是便宜你了?”
眼前的'李霁'走过来,蹲在地上问她,“行刺李霁,就你一个人?”
是了。林婉和李霁朝夕相处这么久,要真想行刺早动手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在来江南的路上,才是下手的最佳时期。
除非她并不是一个人,或者她根本没想杀掉李霁。
“我们中计了!”李时安警惕地环伺周遭,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黑天之上,一道黑色密网罩头而下,白色烟雾迷漫。
李时安闭眼前,是林婉揉了揉手腕,讥笑道:“造反而已,李霁是真是假又如何?世人信他便是真……”
***
再次醒来时,两人已经来到一处陌生的房屋。看得出来,孙子峰对他们相当尽心,屋内珍贵物件不少,香炉里的熏香气味清冽,比起她宫里的只会更好,看来林奉恩给他儿子留了不少好东西。
李时安挪动微麻的手脚。立马传来衣物摩挲的动静。是'李霁'靠了过来,“醒了?”
李时安扶额点头,适才醒来,脑袋仍有些隐隐作痛。她拍拍'李霁'的肩,示意他将自己扶起来。而后自然地将手放在'李霁'脸上揉搓,“这张脸我真是看得够够的了。”说罢,她颇为嫌恶地甩甩手,“摸着膈应人。”
'李霁'识趣后退两步,“身上带着的东西都没了。”
“想到了。”李时安刚站定,上下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物,秀眉一挑。
林婉也不算没人性,贴身的香囊还在。
她顺势坐下了。丝毫没有身在敌营的慌张。思索片刻,好耐心地斟了两杯茶,自己啄了一口,推给眼前人一杯。问道:“我怎么觉得这般光景十分熟悉呢?”
'李霁'睨了她一眼,他眼神里仿佛在说:你还好意思提?“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有你陪我,倒是没那么害怕。”李时安惬意地眯了眯眼,“这茶不错,你也尝尝?”
'李霁'无奈叹了口气,随她去了。
“几时了?”李时安问他,“沈大哥该是发现我们不见了吧?”
'李霁'看了一眼门外透进来的光线,“估摸是寅时。”
李时安点点头,“差不多,再等一些时候,李霁和徐陵游便到了。”
她甚至不忍多看一眼眼前人,“他一来,你便把这面皮扯了,真是……有碍观瞻!”
李时安佯装作呕,语重心长道:“陈少恒,还是你原来好看!”
是啊,自从来了江南,陈少恒和李时安几时分开过。酒桌上徐陵游喝了一杯又一杯,就是怕自己露馅。而李时安,纯粹是不喜欢李霁这张脸。
即使俩人坐在一起,也是毫不违和。当然,气愤也是掩盖不住的。毕竟喜宴之前,两人差点吵起来。
喜宴的前一天,李时安挑了一个林婉不在的时候,将李霁约出来了。
许是对'太子哥哥是幕后之人'这种想法的矛盾心思,李时安看到李霁,没有任何好脸色。
当时,还没等李霁坐下,她便劈头盖脸问他漠城的事情,是否有他的手笔。
李霁倒是一如既往的阴郁且死气沉沉,闻言他未语先笑,慢条斯理坐下,“这取决于你信不信!”
“你要是信我,我自无需多言。你要是不信我,我便是千言万语,将嘴皮子磨破,你也不会听我一词。又何必问?”
他蓦然扫过李时安,“再者,你信不信我与我何干。”
“你!”李时安也恨自己是个沉不住气的,她又问,“那你为何要将苏婉留在身边?”
“旧识。”李霁眼皮都没抬一下,“我想,这也不关你的事吧!”
怎么不关?在漠城,要不是托了这一帮子人的福气,她能这般狼狈?
李时安哼了一声,“你可知她本姓林?”
“是前江南转运使林奉恩之女。”李霁懒洋洋地接过话,“我知道。”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林婉的身份,反而更像是因着这一层关系,他才将林婉留在身边。
李时安一哽,“那你知道她想杀你么?”
话音刚落,李时安终于在李霁淡然的面容上捕捉到了一丝僵硬。只见李霁起身欲走,“所以,你邀我来,就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吗?”
“啊?”李时安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大哥!你听到别人说要解决你,怎么和吃饭喝水一样的反应。
眼见套不出任何东西,李时安便也开门见山,“你可认识孙子峰?”
“自然!”李霁倚靠在门边,一副但凡李时安说出一句他不爱听的话,便转身就走的架势。
李时安道:“你这几天出门,走街串巷没听见什么童谣?”
“我不出门!”李霁斩钉截铁。他横了李时安一眼,“你再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我就真走了。平白浪费我时间。”
李时安叹了口气,想就应该让陈少恒来了。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和李霁交流。前十几年碰面,不是在阴阳怪气,就是争锋相对。
算起来,两人就没有在一张桌上好好的吃过一顿饭。更何况是当下这种情况。
李时安一面觉得自己错怪了李霁,一面又觉着他活该。哪有将明知是隐患的人,放在自己身侧的道理?
是觉得自己活得够久了,还是死得不够快?
李时安不能理解,内心里又有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她去窥探、发觉不一样的李霁。
她定了定心神,将自己的猜测连同和陈少恒的计策和盘托出。
李时安说了很久,刚开始李霁还能好整以暇地倚墙,这会子已经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鲜活。
“李时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啊!”李霁架起手,立在李时安身前,“你是嫌命大吗?徐陵游那老东西没拦住你?”
李时安就这般看着他,确实是不一样的李霁,骂人骂得脸红脖子粗。但是李时安怎么也害怕不起来。
她言之凿凿,“父皇命你来,是为了清剿私军。”
李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眯起眼沉吟片刻,“脑子挺好使。”抬起手恶狠狠戳李时安的头,逼得她龇牙咧嘴也不罢休,一字一顿道:“怎么没用到正道上呢?”
李时安忍无可忍,“痛死了!”
“痛就对了!”李霁不打算放过她,“总比小命没了强,漠城是一点儿教训没给你?”
李时安没理他,他又道:“陈家那小子呢?他也顺着你?”
***
当天深夜,在沈园徐陵游屋里,两个'李霁'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正牌李霁一下子失了笑,“有点意思,你们闹吧,我到要看看能闹成什么样子?”
徐陵游本想着多一个人至少能够克制一下,现在看来,可是全完了。
他摇头连连的将一枚香囊塞进李时安手中,“此物名为沾衣,香味经久不散,凡是碰过此物便会留下气味,配上罗雀蜂,虽万里也可追踪。”
和傻乎乎的愣头青最是相搭!
这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又被抓了!李时安!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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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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