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景阳心里没当回事,除非遇上了宫中办寿宴等大事,寻常日子景阳都不轻易入宫,反而是政务繁忙的嘉和帝时不时得差人来请,这一次景阳也只当是寻常的传唤,没有太往心里去。
紫苏向着她点了点头,应道,“是!”
景阳还等着用完午膳再回床上补一觉,闻言想也不想就命紫苏回绝,“就说本宫今日身体不甚爽利,等身体大好了,会亲自进宫去见皇兄。”
紫苏捏着袖子,表情为难,景阳见她半晌没回话,敏锐得抬起了头,“怎么了?”
紫苏却先悄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的舒望,景阳有些迷惑,刚欲询问,紫苏开口了,“今日来的是苏公公。”
景阳立时肃了神色,“苏会贤亲自来了?”
苏会贤是宫中的太监总管,景行的衣食住行都由他亲自操办,算是嘉和帝跟前儿的御用太监,嘉和帝处理政事之时,都会留他在一旁近身伺候,饶是景行再宠景阳,也从未派苏会贤亲自来请过。景阳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在顷刻间就觉察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她站起身命令紫苏,你亲自去接待苏公公,请他稍等片刻,我梳完妆就来。”
舒望见景阳面色严肃,也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陛下这时候宣你进宫是出了什么事吗?”
景阳回到内室换衣裳,听闻舒望的话,心下越发不安,“我也不知,皇兄从未让苏会贤来传唤过。”
满桌子的菜还没来得及动上几筷子,舒望望了一眼,接着目光落在映在屏风上的窈窕身影上,“今晚还能回来吗?”
“能”,景阳笃定道,“我不喜欢在宫中过夜。”
等景阳换好衣裳梳完妆发,舒望便随着她一同走到前厅,苏会贤见夫妻二人并肩前来,面上笑容不动分毫,“刚听紫苏说公主与驸马正在用膳,是咱家来得不是时候。”
景阳也跟着笑了,公主仪态崩得滴水不漏,“苏公公哪里话,午膳时间前来景阳却连顿午饭都没招待,实在是待客不周,要不,公公在公主府用过午膳再回宫也不迟,紫苏,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准备。”
景阳心有不安,有意试探苏会贤。苏会贤听了,脸上也没露出急色,依然笑意吟吟,“咱家要因为一顿午饭耽误了陛下同公主叙旧,回头就该去吃牢饭了。”
景阳眉目不动,心却颤了颤。不过就耽误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扯到牢饭上去,恐怕等着她的不是善了的小事。
舒望似也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目光移向景阳,景阳却没看他,往前踏了一大步,“既然如此,景阳就不留苏公公了,这就随公公去见皇兄。”
“诶!”苏会贤手中拂尘一扫,恭顺得跟在后面。
马车上,紫苏不安得唤了景阳一声,“公主。”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景阳八方不动地靠在马车闭目养神,衣襟上的金色牡丹刺绣似有金光流转,秀丽的脸庞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如禅定一般,仿佛什么事都入不到她的心上去。
紫苏不知道的是,景阳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想,马车一路驰来,她已经在心底盘算了两遍,最近到底做过什么事触到了景行的底线。想来想去,仍旧一无所获。
不知不觉马车就行到了宫门口,苏会贤被人从另一辆马车上搀扶下来后,亲自来为景阳撩开车帘,几丝笑纹从他眼尾的层层妆粉上浮凸出来,“公主请。”
景阳回以一笑,在心底感叹一句:不愧是皇兄眼前的红人,从头到尾,硬是一点儿端倪都不肯露,从他面色来看,倒还真看不出来是不是自己犯事儿了,景阳由紫苏搀扶下车,状似无意问道,“方才也未来得及询问公公,皇兄派您亲自出宫传唤景阳,是因为景阳犯了什么事儿,惹怒皇兄了吗?”
景阳心道:这苏公公心里的弯弯绕绕不是她绕得过去的,索性开门见山,苏会贤能说自然会说,不说试探多少次都没有用。
苏会贤回得话却在她意料之外。
“公主大可不必紧张,您是陛下宠在心尖儿上的金枝玉叶,便是犯了错,陛下还真会发落您?”
景阳眸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利芒,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哦?这么说,还真是景阳犯错了,方才在马车上景阳想了半天,自觉近来都安分守己恪守本分,未做什么出格的事,还请苏公公指点迷津,否则景阳这颗心总是忽上忽下,安定不下来。”
景阳以公主身份自居时,都是自称本宫,在苏会贤面前却从未用过这个称谓。苏会贤不愧是嘉和帝前的红人,亲伴圣驾五年,半点差错都不曾出过,如何在嘉和帝允许的范围内给这位独享圣宠的公主吐露点儿口风而不被追责,其间分寸,他拎得门清。
“公主哪儿能犯什么大错,只是澜妃娘娘今日食了一碗燕窝后,便面犯青紫,昏睡不醒,太医诊过脉后,才说是因娘娘身中奇毒才导致昏迷不醒。”
景阳扬起脸,疑惑问道,“澜妃中毒与我何干?她……”
景阳忽然住了嘴,眸色晦暗莫名,冷冷问道,“公公说,澜妃是服食燕窝后才中毒的?今日恐怕只有我送过燕窝,这罪名算是扣得死死的,景阳怕是想挣都挣不开了。”
苏会贤察言观色的功夫已是登峰造极,如何听不出景阳动了怒。“公主稍安勿躁,陛下已命人详查,待会儿公主面见陛下时,切莫动怒,否则便就真的着了有心人的道了。”
凌厉之色瞬间被景阳收敛干净,她温言笑道,“景阳行得端坐得正,这脏水也未必就真能泼到我身上,景阳相信皇兄定会还我一个公道,多谢苏公公好心提点。”
景阳已被引至景行处理政务的殿门外,苏会贤冲她颔了颔首,曲起两指轻叩殿门,“陛下,公主已在殿外等候。”
“让她进来。”
景阳原本心里并无多大畏惧,但听了这毫无感情的四个字,心中不由一凛:皇兄莫不成真的相信是她下手毒害的江辛夷?
她兄妹二人在波谲云诡的宫廷心计中长大,这么明显的陷害,连苏会贤都不信,景行难道还参不透?再想到中毒的是于景行有特殊意义的江辛夷,这次的事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揭过去了。
她虽与景行一母同胞,血浓于水,但想到如今的皇兄再不是她曾经熟悉的那个,心底里的阴云就越积越多。
“公主进去吧!陛下等着的。”许是景阳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殿门什么时候被苏会贤推开她都不知道。
景阳对着苏会贤颔首,“多谢苏公公。”
甫一踏进殿门,就有人从背后把门关上了,本还被天光照得亮堂堂的大殿倏然昏暗了下来,景行立于案前正执笔写着什么,玉阶前点着两盏宫灯,景行硬朗的侧脸笼罩在澄黄的光影里,看不出表情。
“景阳参见皇兄。”景阳缓缓走上前,在玉阶下站定,款款行礼。
景行姿势不变,头也不抬,仍专注于笔下,当没听见。
“景阳参见皇兄。”景阳声音扬高一度,再行一礼,景行仍不为所动。
这态度可彻底把景阳惹恼了,苏会贤提醒的话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她扬着下巴,怒气冲冲得说道,“皇兄想说什么直说无妨,若是懒得说,直接治罪景阳也受着,也好过一句话不说,把景阳晾在旁边。”
景行满心的怒气被她这不知死活的一句话引爆,名贵狼毫被他重重拍在桌案上,顿时墨点飞溅,“仗着朕平日里宠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吗?连毒害后妃的事都做出来了。”
景阳居然还在心底里庆幸没有站到他跟前儿去,梗着脖子争辩道,“皇兄即便是认真思考过,都不会猜忌到景阳身上来。澜妃是我设计回宫的,我为什么要害她?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真有心毒害她,会把手段摆到明面儿上吗?事发后,第一个被猜忌的就是我自己,景阳再是愚昧无知也断做不出这般蠢的事。”
景行的面色没有因为她这番自辩的话而有所缓和,他慢慢走到玉阶边缘,居高临下看着她。“当日我问你驸马同澜妃的关系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景阳心里咯噔一下,手指在袖中拢紧,顶着景行两道利剑般的视线重复了一遍当日回得话,“澜妃于驸马有救命之恩,二人情同姐弟。”
景行忽然笑了起来,一双眼似被亘古不化的寒冰冻住了。“好一个情同姐弟,到了现在你竟然还是不肯同朕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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