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羲和朔漠千里寒
西北比任何时候都冷,丹景依旧穿着他那件白袍,单薄的一件,坐在帐中饮茶。
"丹公子,今日有闲情来此了?"柳关只笑,用锦布摩娑着他那把剑。
"西北天狼星亮得紧,我来帮你，不开心么?"
"开心。"
柳关瞧了瞧他那把剑,剑刃擦得发亮,反射出寒光,锋利似可切玉，他抬了眸子,道:"丹军师想怎么办?"
丹景和他充满戏谑的双眼对视:"我说过,我不杀生。"
柳关挑眉:"那你怎么帮?"
“好奇心害死猫,我劝你不要知道”,丹景几乎很少用这样冷硬的语气讲话,柳关特殊,对付他这样的人,就要如此。
柳关变了脸,一幅笑相:"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丹景也皮笑肉不笑:"嗯。"
柳关突然放肆地笑了一笑,丹景一顿："作什么?"
"你额间朱砂,忘记擦了..这么看真他妈像个小媳妇哈哈.....”
丹景不动声色抹了抹额间朱砂,脸色都没变。
"你那小情人怎么办?需要我帮你解决么?"柳关仰着头,和丹景垂下的眼眸对上了,让他打了个寒噤。
丹景却收了视线,转身准备离开,他的背影格外单薄瘦削,立在门口的时候更是冷清凄凉。
"不必"，他微微一顿，“他是我师弟。”
孟冬几乎是飞奔到了西北,一路上御剑而行,早就坏了仙门规矩,将村庄百姓惊得全跑出来瞧。
"快瞧!那是哪家的仙君!"一位少女羞红了脸,忙叫他去看。
"湖蓝色是南山宗服,那可是个大宗门!"
“……”
这些言论他自是听不见,他此时忙着去寻丹景,民间却早传出了谣言,什么"南山宗主戏子狠狠爱""南山宗主为戏子痴狂"之类的,一时传得热火朝天。
孟冬总算是到了西北,军队驻在柳城关,不难找,猎猎寒风吹拂着,将关外吹起风沙,孟冬插了两个咒诀去防护。他理了理衣物,将要进城门时却被拦下了。
他索性装起逼格,拿了南山的玉牌递予侍卫。
其实那侍卫也不晓得仙门回大家,他只摸到货真价实的玉,镶了金边,还以为是什么名门望族,连忙放人进了城,还附带了地图。
孟冬展开,精准地寻了家南山的产业,潇洒离开。
柳城说大不大,说也不小,总之中规中矩。
楼下洒楼人声鼎沸,全是些从京城流放至此的,脸上刺青有些显眼,孟冬寻了个角落,喝了口茶润嗓子。
台上是个身着长袍的老头,正念着话本:"话说那南山宗主孟冬,当真是个十分真是了得,年方十五就斩了只千年老妖,不过人总有七情六欲,这南山宗主和梨园戏子厮混，真是……”
孟冬险些一口茶喷出,这真是何人写的话本,简直倒反天罡!
他将银钱交了,黑着脸进了客栈。
他一进门就惊到了掌柜,那人忙上前,恭敬地为孟冬呈上他的私房。
"不必",孟冬将门牌递目,坐在桌前,"我来是分咐你几件事。"
掌柜侧耳听着,就听见孟冬问:"说书那人,不许他再讲些俗气本子,另外去帮我寻一张军队入伍明.到个参军的身份。"
掌柜支吾："这第二件事好办,可第一件事.宗主你可不知道,民间人爱听些俗气本子,这样才有利可图。"
孟冬一脸黑线,他眼尖瞟见了桌上的话本,一瞧就不得了,他正欲发作,掌柜忙跑开,去了外头为孟冬办事。
这些个语话本说来虽气的慌,却不免好笑,也恰好满足了孟冬的个人遐想,只是过于……
孟冬关了话本,脸颊肉眼可见红了,他将话本放过袖中,恰好掌柜的事办好,他可放心去找了。
他换了粗布衣服,一身玄色衣衫,内衬改成了乾坤袖,恰好容纳了孟冬的杂物。
孟冬还没走,掌柜倒严肃起来了:"宗主,此去险恶,这处与南疆交界,当心巫族的人。"
南北疆用天山分界,北疆大多景色极艳,全是些牧民,放些牛羊,没什么威，可怕的在于南疆,穷山恶水,巫盅盛行,南疆的巫术惑人心,总能揪住人内心的弱点,一击致命,或下盅炼成傀儡,驱使行恶。
孟冬把玩腰间玉牌,道:"无妨,巫族的人,我南山不至于对付不了。"
言罢,孟冬带着那本《霸道宗主狠狠爱》,前往柳城军队。
一向少人的军队今日倒有无数人争先入伍,孟冬打听一阵,才知晓是朝廷派了名将柳关,这柳关为人十分秉直,且作战勇猛,每次战无不胜,因此,有他的号召力,那群少年便争着要进。
孟冬排队,却见着有个单薄身影,他仔细认了认,才发觉不是。
那人回头,是一幅俊美少年模样,脸上烫了疤痕,眼似银河明亮澄澈,鼻尖有一点红痣,艳如朱砂,薄唇轻抿,一幅懦弱模样,当真是十分美艳,不过倒要忽略他脸上那道疤痕,但却并不显得丑陋,倒像是天边泼撒的晚霞。
孟冬垂眸,心里已有了猜忌。
那人道："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见你面熟的慌。"
孟冬微怔,随口胡诌:"我叫孟二白。"
"好名字,我叫裴三。"
裴三将浸了水的手帕递与孟冬：“我瞧你脸有浮尘,用手帕擦擦。”
孟冬心中疑惑更甚,他径直走开,递了自己的名册,入了伍。身后裴三绞着帕子，一脸委屈，寒风吹过来，手帕冷的让人很不舒服，他随意丢了帕子，跟上了孟冬脚步。
丹景将血引出,全绘作了血符,收了一沓在身上,小臂总放血,早已生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丹景全当作看不见,将衣袖拢拢,作了遮掩。
柳关进来的并不是时候,他拿着个圣旨,瞧着也不太尊敬圣上,将那道书丢给了丹景,"小皇帝听道你是个道士,特意见你,叫你打了胜仗就回京都呢。”
"嗯,我知晓了,"丹景包了纱布,包扎手法一如往的烂,"明日主动袭击,切不可误了时辰,寅时三刻,切记。"
柳关虽说疑心很重,却对丹景的计谋深信不疑,他只头:"好。"
"你那位小情……师弟闹了事
你可去管管他?”
“闹事了?”
话说裴三跟着孟冬一路,叫孟冬烦了,却不好发作,又恰逢士兵杨皜仗着家室叫别人伺候他,结果不偏不倚挑中了孟冬，孟冬哪里可能服侍他,两人大打出手,不料孟冬太过于用力,将杨皜打得半死不活。
待丹景赶到之时,现场乱作了一团，他依旧一身白袍,银制面具遮了面容，只露出他极美的一双眼眸,淡淡珀琥色,此时却生了几分情绪。
孟冬像有感应似的抬眸看丹景,丹景不去瞧他,只去了杨皜那边，孟冬垂着头,一幅知错模样。
“丹军师来了,都让让吧!"
身边士兵让开了身,叫丹景好过去医治,丹景只叫人拾了担架进帐篷,又叫了孟冬一同进去,裴三不知怎么的,也跟了进去,竟也无人阻挡。
丹景只对裴三笑:"小裴,你怎么来了?去治好杨皜,我与他有话要说。"
这个"他"自然是孟冬。
裴三瘪了瘪嘴,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丹景终于摘了面具,他淡淡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寻你,走了也不告诉我,我担心,"孟冬此时特意装着,声线染上几分委屈。
丹景这回不依他,道:"军中的苦你吃不得,回你的南山去。"
孟冬反问他:"那你就吃得这苦?"
丹景泰然自若:"我自然吃得。"
盂冬恼了,但他不说,他就要留在此处,非待不可!
那头裴三医治好了杨皜,包好了最后一处伤才松了口气。他拉了拉丹景的衣袖道:"子陵,你怎么才来看我啊?”
丹景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我日子紧,不赚钱怎么供你生活?"裴三只笑,丹景拿了糖哄他,叫他去玩了。
孟冬有点吃味,但他明显看出来了,这裴三瞧着十六七岁,心智倒像个小孩,他问:"师兄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个小孩?"
"路上捡的,瞧他可怜。"
"师兄"，孟冬又在卖乖,他叫出来才自觉不对,又改口:"子陵……"
"他被人施过傀儡术,早失了心智,你多大了?还与他争",丹景从前见不得孟冬买乖,现在也见不得,他松口道:"你留在我营帐之中,不许外乱跑,那边我自会帮你打点。"
孟冬只拉着他那件袖袍,给他暖手:"子陵,那天.我自知不对,我只是……”
丹景回头,气息冷得惊人:"只是什么?"
只是喝醉了酒?又是无意之举?
他抽了手,看也不看他:"从前是我太纵着你,今后再不许了。"
孟冬只觉得一颗心坠入冰窟,几乎动弹不得,他瞧着丹景,觉得他太矛盾了,明明总是对他软心,此时却又铁石心肠起来,叫他摸不透了。
他只将丹景的东西细细理了一遍,颇有种示不罢休的感觉,当真是一出苦情戏了。
门外丹景没走远,正听着柳关与他唠叨着,说到北方夷族有些不死士兵之时,丹景才有了些反应。
他道:"傀偶术。"
柳关言道:"什么?"
丹景:"一种南疆巫术,以施术人鲜血作引,穿透人的四肢,各系上傀儡丝,便可任由他驱使了。"
柳关们听着,眉头皱死:"这傀儡人有何弱点?"
"暂没发现,不过致命点在于四肢的傀儡丝,以盅蚕吐丝而制,极难斩断。"
柳关吸了口气：“那……”
丹景也不等他问,仔细为他讲了:"傀儡有3种,一为死制傀偶,以死人制成,无神智,二为活制傀儡,为以活人到成,神智是有，但不多,而且需以鲜血日日浇灌，太过于麻烦，多为一次性使用。"
丹景讲到这其三时,眸色暗了下去:"其三毒制傀儡,是以万千毒虫供一只婴孩,活下来的,便是神盅,有神智,十分狡猾且作恶多端，但……"
"千百年也未出过一只 。"
柳关听完这些言论,先是露了个骇人的表情,后面又笑了:"你们仙者的事我不管,但这人族的事,归你管我放心。"
丹景不作声,他许久才开口:"我如今也是一介凡人。"
可柳关早走远了,听也不听。
寅时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丹景布了阵,画完了最后一笔,整个法阵发出诡滴的光芒,闪闪烁烁,好一会儿才隐在了地下。丹景只瞧他的伤口,用布帛死死捆住,不叫血再流出来。
他瞧了月亮,又估算时辰,不过寅时一刻,早些也是不妨事,他如此想着,就让裴三叫柳关过来。
裴三不动了,他指了指迷雾,丹景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顿时惊了惊，偏偏误了时辰,竟是一群傀儡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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