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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记耳光和随之而来的咆哮，并未带来预想中的解脱，反而像按下了某个毁灭的开关。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储藏室里弥漫着灰尘、血腥和我剧烈喘息的声音。
顾凛看着我这个从未有过的、充满恨意与决绝的模样，脸上的暴怒竟奇异地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深沉、更令人胆寒的冰冷。那是一种被彻底触犯底线、所有伪装和犹豫都被撕碎后的，纯粹的、残忍的清醒。
他没有立刻动手，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毒蛇锁定了猎物。
“好…很好。”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比之前的怒吼更让人毛骨悚然，“林钰…是吗？终于肯露出爪子了？”
他向前一步，我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他伸手，不是打我，而是慢条斯理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我紧握着绣囊的手。他的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碾压式的优势。我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血痕，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最终，那个小小的、褪色的蓝色绣囊，还是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捏着那只绣囊，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东西。然后，他抬起眼，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极致残酷的弧度。
“看来，是我最近对你太‘宽容’了。” 他轻声说，“让你忘了，谁才是主宰你命运的人。让你忘了，反抗的代价。”
他话音未落，猛地攥紧了手掌！那只承载着我最后念想的绣囊，在他掌心被狠狠揉捏、扭曲，那拙劣的“钰”字在他指缝间变形、破碎。
“不——！”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上去想要抢夺。
他却轻易地避开，然后将那只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绣囊，随手扔在了地上，抬脚，狠狠地碾了上去！鞋底反复碾压着那抹可怜的蓝色，仿佛要将我所有的过去、所有的希望，都碾碎成尘埃。
我瘫软在地，看着那一片狼藉，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空洞洞地淌着血。最后一点微光，熄灭了。
“现在，清醒了吗？” 顾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再无半分迷茫或挣扎，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掌控欲，‘林钰’？呵，这个名字，连同你那点可笑的过去，从现在起，都不存在了。”
他弯腰，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硬生生从地上拖拽起来，毫不理会我因头皮撕裂而发出的痛呼。
“你不是想让我看看你吗？” 他拖着我往书房走去，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好，我让你看个清楚！让你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粗暴地将我摔在书房冰冷的地板上，然后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再次拿出了那份厚厚的、记录着沈修伤情的医疗记录。但他没有摔在我面前，而是，一页一页地，在我眼前缓缓翻开。
“看清楚了！” 他的手指点着上面的文字和图表，声音冰冷刺骨，“这里，胃部切除…是你‘自愿’为我挡酒留下的后遗症！这里，肋骨骨折…是你‘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这里，肩胛骨的贯穿伤…是你‘奋不顾身’扑上来替我挡的刀！”
“每一道伤！每一次‘意外’！都有据可查！有理可循！” 他俯下身，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看着他那双疯狂而冰冷的眼睛，“在外人眼里，你是因为爱我至深，才一次次伤痕累累！你是心甘情愿的！沈安！”
“就连法律，就连道德，都站在我这一边！你拿什么反抗？嗯？” 他松开我，站起身，像看一只蝼蚁一样看着我，“你的反抗，你的恨，除了证明你的不懂事、你的忘恩负义，还能证明什么？”
我蜷缩在地上，浑身冰冷，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他不仅摧毁了我的身体，囚禁了我的灵魂，现在，连我反抗的正当性，都要彻底剥夺。
他将所有残酷的真相，扭曲成了我“自愿”的牺牲，将他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深爱”的、无奈的承受者。我连恨，都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变得可笑而苍白。
“至于这个……” 他目光扫过我脚踝上那道依旧狰狞的烙印伤口，眼神里闪过一丝变态的满足，“这只是个提醒。提醒你，无论你叫林钰，还是沈安，你都永远别想飞出我的手掌心。”
他走到书桌前，按下内部通话：“叫医生过来，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修理一件损坏的家具。
然后，他看向我，最后说道：“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房间的门都不能出。我会让你好好‘静养’，直到你……重新学会怎么做‘沈安’。”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书房，留下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
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反抗？我拿什么反抗？他早已织好了一张天罗地网，将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连我的恨意，都被他扭曲成了笑话。
万劫不复。
原来这就是万劫不复。不是□□的毁灭，而是精神的彻底绞杀。他要把“林钰”的存在，从我身上，从我的记忆里，甚至从我的恨意里，都彻底抹去。
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绝望。脚踝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那疼痛，比起此刻心里的荒芜，又算得了什么？
我输了。一败涂地。
或许，从被他捡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沉沦在这片名为顾凛的、永无止境的黑暗里，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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