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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宇离开后,偌大的宅邸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顾凛没有开灯,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小客厅里,指尖夹着一支早已熄灭的雪茄,面前昂贵的水晶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不少烟蒂。
陆承宇那些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试图坚固的心防上。
“你看他时,眼里是火……”
“恨不得把他揉碎了吞下去的占有……”
“怕他飞了、怕他脏了、怕他不像了、又怕他太像了的……纠结……”
“你对他,就真没有一点……超出对‘沈修影子’之外的感情?”
“没有!”顾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出声,在这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无力。他烦躁地抓起桌上的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他试图去想沈修,去想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去想那份他曾经视若珍宝、如今已成绝响的温暖。那是他的光,他的执念,他活下去的借口。可不知从何时起,当他试图在脑海中勾勒沈修的模样时,另一张脸总会不合时宜地浮现——苍白,脆弱,眼神时而空洞麻木,时而带着压抑的恨意和绝望,那是……沈安,或者说,是那个被他强行冠以“沈安”之名的林钰。
他想起最初捡他回来时,那双小兽般惊惶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睛。想起刚开始他和沈修对他的关怀,直到沈修离开他发现了他的不寻常,想起自己是如何一点点,按照沈修的模板去“雕琢”他,在他身上复刻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痕。那时他心硬如铁,觉得这是在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延续对沈修的思念。
可后来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
是他第一次因为林钰模仿沈修不够像而烦躁,却又在他偶尔流露出属于“林钰”的本能反应时,心底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是看到他因为怕打雷而瑟缩时,那股莫名的、想要将人揽入怀中的冲动,最终却化作了更冰冷的斥责?
是发现唐暮对他投以关注时,那股几乎要焚毁理智的嫉妒和暴怒,远超了对一件“所有物”被觊觎的正常反应?
还是在他那次激烈反抗、嘶吼着“我是林钰”之后,自己心中那不仅仅是掌控权被挑战的愤怒,更有一种……仿佛什么东西即将彻底失去的恐慌?
顾凛又猛灌了一口酒,酒精让他的思绪更加混乱,却也撕开了更深层的伪装。
他想起自己最近那些别扭的行为。吩咐厨房做他喜欢的点心,却又在他尝过后刻意移开目光。深夜潜入他的房间,只是看着,想触碰又收回手,最后只能紧紧攥住那冰冷的银链,仿佛那是他与“沈安”这个身份、与过去那个纯粹执念的最后连接。在他高烧昏沉时,那不受控制流露出的、生疏的照料,以及在他苏醒后,因为那一点点依赖的蹭动而爆发的、近乎羞辱的怒火……
这一切,真的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的东西”吗?
陆承宇说的对,他从未对任何一件“东西”投入如此多的情绪,如此多的……关注。多到喜怒无常,多到方寸大乱。
一个更可怕、更让他无法接受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他对他,不仅仅是占有欲。
那是一种更复杂、更扭曲、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排斥的情感。是一种在恨其不似、又恐其太似的纠结中,悄然滋生的……在意。是一种在试图完全掌控对方、将对方变成另一个人的过程中,反而被对方那残存的、不屈的“自我”所吸引的……病态吸引。
甚至……可能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喜欢。
“不……不可能!”顾凛猛地将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双手撑在冰冷的桌面上,粗重地喘息着,额头沁出冷汗。
他怎么可以对一个替身,一个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影子,产生这种感情?这简直是对沈修的背叛!是对他自己过去所有偏执行为的全盘否定!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自我厌恶。
可是,心底那个被强行撕开的口子,却无法再轻易合上。那些被陆承宇点破的细节,那些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行为,都像证据一样,指向那个他最不愿面对的真相。
他对林安(他再次无法控制地想起这个名字),早已超出了替身的范畴。
这种认知让他恐慌,让他愤怒,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该怎么做?
继续把他当成沈安的影子,用暴力和禁锢来维持这虚假的平衡?可他的心已经乱了,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纯粹地“塑造”他。
承认这份扭曲的情感?不!他做不到!那意味着他要否定过去的一切,意味着他要面对自己内心如此不堪的一面。
酒精和混乱的思绪将他拖入更深的泥沼。他像一头困兽,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横冲直撞,头破血流,却找不到出口。
最终,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凭着本能,走向了那个他既想靠近又无比抗拒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看着床上那蜷缩的、单薄的身影,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那一刻,暴戾、占有、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这份刚刚被迫认清的“不同”而产生的……近乎怜惜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所以他走了进去,做出了那些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别扭而笨拙的举动——轻柔拂开发丝,沙哑询问疼痛,紧握银链叹息。
当他逃离那个房间,回到冰冷的书房时,天光已微亮。
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逐渐泛白的天空,感觉自己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丢盔弃甲,内心一片狼藉。
他发现了。
发现了他对那个叫林钰的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扭曲而强烈的“不同”。
而这个发现,没有带来丝毫解脱,只预示着前方更加黑暗、更加痛苦的迷途。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么做。
或许,会因此更加残忍地对待他,以惩罚他的“不同”带来的动摇,也惩罚自己这“不该有”的情感。
或许,会陷入更深的反复和纠结,在靠近与推开之间,将彼此都折磨得遍体鳞伤。
无论如何,这场由他一手主导的、建立在替身基础上的扭曲关系,因为一方情感的悄然变质,而彻底滑向了不可预测的、更加危险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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