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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之后,顾凛的行为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像一盘被打乱的棋,每一步都透着混乱和矛盾,让我陷入一种更深沉、更无所适从的恐惧之中。
他似乎在刻意逃避“沈安”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他强加于我的“沈修替身”的身份,却又无法真正面对“林钰”的存在。于是,他陷入了一种极其别扭的状态。
他开始给我买很多东西。不再是沈修风格的衣服或用品,而是一些看起来昂贵却毫无个人特色的、崭新的物品。从衣物到日常用品,甚至房间里多了些华而不实的装饰。他仿佛急于用这些崭新的、没有过去痕迹的东西,覆盖掉所有可能引发他复杂联想的旧物,包括那个被碾碎的绣囊,包括……我身上可能残留的、属于“林钰”的痕迹。
但他从不亲自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只是让管家或佣人送来。有时,我甚至能通过包装判断出,那是他亲自挑选的——一些颜色或款式,隐约契合了我未被磨灭前的、极其细微的偏好。这种隐秘的“了解”比明目张胆的强迫更让我心惊。
他依旧很少出现在我面前,但存在的痕迹无处不在。我的饮食被更精细地调配,药物按时送达,甚至房间的温度、湿度都被严格控制。这是一种无微不至的“照料”,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仿佛在养护一件精密仪器。
然而,这种刻意的疏离和物质上的“补偿”,总会被他偶尔失控的靠近打破。
有时,他会突然在深夜出现,依旧不带暴戾,只是沉默地站在床边,用一种混合着挣扎、迷恋和痛苦的眼神久久地凝视我。那目光不再是穿透我看另一个人,而是牢牢地锁住我本身,仿佛要在我的五官、我的呼吸间,确认某种让他困惑又着迷的东西。
他不再频繁地触摸那些为了模仿沈修而留下的伤疤,转而会近乎痴迷地、用指尖极其轻缓地描摹我五官的轮廓,或者无意识地缠绕我把玩我略长的发梢。这些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索,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恋,却让我毛骨悚然。我宁愿他像以前一样,直接粗暴地对待那些伤疤,至少那代表着一种明确的、可预测的恨意。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却又让他无法自拔的禁忌品。
有一次,我因为持续的虚弱和食欲不振,在饭后忍不住干呕。他当时并不在场,但不知如何得知了消息,竟匆匆赶来。他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趴在洗手台前狼狈的我,脸色异常难看。他没有出言讽刺,也没有上前安抚,只是死死攥着拳头,眼神里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烦躁,有自责,更有一种被这种情况再次提醒我们之间扭曲关系的暴怒。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离开,但那天晚上,我听到他在隔壁房间砸碎了什么东西,那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隔着墙壁隐隐传来。
我害怕极了。
他这种别扭的、时远时近、时而“照料”时而濒临失控的状态,像一把悬在头顶的、用糖衣包裹的钝刀。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会以何种方式落下。每一次他看似“温和”的举动,都让我警惕这是否是下一场风暴的预警;每一次他流露出的挣扎和痛苦,都让我恐惧这会转化成更可怕的、针对我的报复。
我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和顺从,不敢流露出任何情绪,无论是属于“沈安”的,还是属于“林钰”的。我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容器,被动地接受着他一切矛盾的给予和索取。
我害怕他靠近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那里面有一种让我陌生的、危险的东西正在滋生。
我害怕他偶尔流露出的、那一点点笨拙的、扭曲的“好”,因为那背后是更深不见底的混乱和不确定。
我更害怕的是,我隐约感觉到,顾凛似乎对我这个“存在”本身,产生了某种病态的着迷。这种着迷,与他过去对“沈修影子”的执念不同,它更鲜活,更矛盾,也更……具有毁灭性。
他像是在逃避一个让他恐惧的真相,却又无法抗拒地被这个真相本身所吸引。而我这具承载了他所有混乱情感的躯壳,首当其冲,承受着这冰火交织的煎熬。
这比纯粹的恨和纯粹的掌控,更让人绝望。
我仿佛被困在一个更加精致的牢笼里,看守我的,是一个时而温柔抚摸栏杆、时而疯狂摇晃锁链的、自己都濒临崩溃的狱卒。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这扭曲的关系,最终会走向何方。但我知道,顾凛这别扭的改变和无法自控的着迷,正在将我们两人,一同拖向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我,除了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中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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