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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提着还冒着热气的清粥和小菜回到病房,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床铺,被褥凌乱,输液针头孤零零地垂在床边,枕头上还残留着几丝暗红的血迹——那是拔针时留下的。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那几张被仔细抚平、压在水壶下的、皱巴巴的零钱,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心上。
“人呢?!” 他冲到护士站,声音因为焦急而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吓得值班护士一个激灵。
“病人、病人自己离开了,我们劝不住……”护士慌忙解释。
自己离开了?带着那么重的伤和高烧?沈修看着那几张零钱,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闷得发疼。那孩子……是觉得自己不配待在这里吗?是害怕欠下还不起的人情,宁愿回到那个冰冷的深渊?
一种混合着心疼、担忧和强烈责任感的情緒攫住了他。他立刻掏出手机,手指都有些发颤地拨通了顾凛的电话。
“阿凛!他不见了!昨晚我们救的那个孩子,他走了!” 沈修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他身上还有伤,烧也没完全退,外面还在下雨!他一个人能去哪里?我必须找到他!”
电话那头的顾凛沉默了片刻,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阿修,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而已。医院已经仁至义尽,他自己选择离开,你又何必……”
“他不是陌生人!” 沈修罕见地打断了顾凛,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阿凛,你听我说……他,他长得很像……很像小晞。”
最后那个名字,沈修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埋已久的、轻易不敢触碰的痛楚。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顾凛当然知道“小晞”是谁——沈修那个年幼时在游乐园失踪,至今杳无音讯的亲弟弟。这是沈修心底一道从未愈合的伤口,也是顾凛一直小心翼翼避开的话题。
“阿修,” 顾凛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劝慰,“我知道你想念小晞,但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你不能因为一个模糊的相似,就把不必要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那孩子自己选择了离开,也许他并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不,他需要!” 沈修的语气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恳求,“阿凛,我看着他蜷缩在巷子里的样子,看着他现在宁可带着伤逃跑也不愿接受帮助的样子……我就好像看到了如果小晞还在外面流浪,可能会遭遇的一切!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求你,帮我找找他,动用你的关系,查查监控,至少……至少确定他平安无事,行吗?”
电话那头,顾凛揉着发痛的眉心。他理解沈修对失踪弟弟的执念,也明白这份亲情让沈修无法袖手旁观。他并不觉得那个脏兮兮的少年和养尊处优的沈小晞有多少相似之处,但他无法拒绝沈修几乎带着哭腔的请求。沈修的善良和脆弱,总是能精准地击中他内心最柔软,也是他最想隐藏的部分。
“……我知道了。” 顾凛最终妥协了,语气带着无奈的纵容,“我会让人去查附近路段的监控。但你答应我,别自己漫无目的地乱跑,你昨晚也没休息好。”
“谢谢你,阿凛!” 沈修的声音立刻染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哽咽。
挂了电话,沈修却并没有听话地留在医院。内心的焦灼驱使他立刻行动起来。他冲进雨幕,开着车,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再次回到了那条暗巷附近。他一遍遍地向路边的商户描述着我的样子——瘦弱,苍白,身上带伤,眼神惊惶。他翻看每一个可能藏身的角落,桥洞,废弃房屋,垃圾站附近……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衬衫,他却浑然不觉,那双总是含着暖意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不容动摇的决心和深切的担忧。
而此时的我,正蜷缩在另一个区、一个更加破败的废弃车库里,靠着冰冷的墙壁,瑟瑟发抖。腹部的伤口在潮湿和寒冷中隐隐作痛,刚刚吃下去的、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变质食物在胃里翻滚,带来一阵阵恶心。
我以为我成功逃离了那份无法承受的“温暖”和可能随之而来的代价,却不知道,那轮太阳,因为一份深埋心底的、关于至亲失踪的伤痛和移情,正以更执着、更猛烈的方式,试图冲破一切阻碍,将他认定的、与弟弟有着相似命运的少年,从泥泞中打捞起来。
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我的逃离,非但没有让沈修放弃,反而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他心中激起了更强烈的、名为“责任”与“救赎”的波澜。而顾凛,则在不解与纵容之间,被动地卷入了这场由沈修主导的、即将改变我们三人命运的寻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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