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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像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傍晚虚假的宁静，也惊动了公寓里的顾凛。
几乎是在沈修扑倒在我身边的同时，公寓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顾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也听到了那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脸上惯有的冰冷被一种罕见的惊疑取代。
“阿修？怎么回……”
他的问话戛然而止。
目光越过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如同风中落叶的沈修，落在了我——那具被丢弃在阴影里、几乎不成人形的“残骸”上。
时间，仿佛在顾凛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凝固了。
他脸上的惊疑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仿佛连空气都能冻结的死寂。没有惊呼，没有质问，他甚至没有立刻冲过来。他就那样站在门口，像一尊骤然失去灵魂的雕像，唯有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我身上。
沈修已经彻底失控。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想抱我又不敢，只能虚虚地环着，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我冰冷的脸上。
“小钰……小钰！睁开眼睛看看哥！是哥不好……哥来晚了……”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恐慌，“你应应我……求你了……”
或许是那滚烫的泪滴，或许是沈修绝望的呼唤穿透了层层黑暗，我的意识在无尽的冰冷和疼痛中，极其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好累……好冷……
身体像破了一个大洞，生命力正不可遏制地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心跳流逝。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扯动着千根针扎在肺叶上，而呼气则更加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我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睫毛颤抖着，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只掀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模糊的视线里，是沈修那张布满泪痕、写满巨大痛苦和恐惧的熟悉脸庞。
他的怀抱……好温暖……可是，我好像抓不住了……
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丝带着血腥气的微弱气流溢出。沈修猛地低下头，将耳朵凑近我的唇边。
“……哥……”
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如同游丝般，从我被碾碎的灵魂缝隙中挤了出来。轻得像是叹息，却又重得仿佛用尽了我最后一点生命力。
沈修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更深的绝望。他听清了。
“我在！哥在！小钰，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了！求你……坚持住……” 他语无伦次，手臂终于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将我更加拥紧，试图用他身体的温度驱散我身上那股不祥的冰冷。
然而，他清晰地感觉到，我身体的温度还在一点点流失，本就微弱的呼吸，在他怀里，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慢……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不……不要……小钰，别睡！看着我！看着我！” 沈修的声音带上了凄厉的哭腔，他徒劳地轻拍着我的脸颊，试图唤醒我逐渐涣散的意识。
顾凛终于动了。
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了过来，脚步沉重得像是踩在粘稠的血浆里。他蹲下身，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我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的脸，最终落在我脖颈上那道明显的勒痕和血肉模糊的十指上。
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我颈动脉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然后才极其轻缓地探了上去。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沈修停止了哭喊，屏住呼吸，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顾凛的手指，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几秒钟后。
顾凛收回了手。
他抬起眼，看向满脸泪痕、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沈修，声音低沉沙哑得像是被砂轮磨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胆寒的平静：
“还活着。”
这声“还活着”并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最后的判词，敲响了沈修心中最恐惧的警钟。他看着我几乎察觉不到的胸膛起伏，感受着我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巨大的恐慌如同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由远及近、尖锐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
医护人员迅速冲了过来，小心翼翼却又动作迅速地将我从沈修怀里移上担架，戴上氧气面罩，进行紧急心肺复苏。沈修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站起来，紧紧跟着担架，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刻也不敢从我身上移开，嘴里反复喃喃：“救他……求你们……”
顾凛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他看着我被抬上救护车，车门关闭，闪烁着刺目蓝红灯光的车辆疾驰而去。
直到救护车消失在街角，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刚才探过我脉搏的那只手。那只骨节分明、一向稳定的手，此刻正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他慢慢收拢手指，攥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救护车消失的方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之前所有的死寂和压抑，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翻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怒和冰冷杀意。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那种无声的暴戾，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令人恐惧。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尸山血海般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人找到了。”
“动用一切资源，用最快的速度，把参与这件事的每一个人——所有经手过的，所有看见过的，所有知情不报的——全都给我挖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我刚刚躺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几点暗红的血迹和沈修滴落的泪痕。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幽深，如同暴风雪前的最后宁静，却又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百倍、千倍的代价。”
电话挂断。
顾凛最后看了一眼那摊血迹，转身，朝着与救护车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他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异常挺拔，也异常决绝，仿佛一柄即将出鞘、饮血的利刃。
救护车里，是医生紧张的抢救和沈修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公寓楼下，是残留的血迹、泪痕和冰冷刺骨的杀意。
而我，在生命飞速流逝的昏迷深渊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呜呜呜[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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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死寂与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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