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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并非完全回归,而是在一片纯白的、充斥着刺鼻消毒水气味的混沌中漂浮。身体像是不再属于自己,被层层叠叠的绷带包裹,固定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无处不在的疼痛是唯一的真实,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嗡鸣,时而尖锐,时而沉闷,提醒着我那场噩梦的每一个细节。
然而,就连这片混沌的平静也未能维持多久。
一阵尖锐的、代表着生命体征急剧恶化的警报声,如同最残酷的丧钟,猛地撕裂了病房的寂静!
“血压骤降!血氧饱和度掉到80%!”
“快!准备抢救!”
“肾上腺素1mg,静推!”
“联系血库,紧急配血!”
杂乱的脚步声,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冷声响,医生急促而专业的指令,护士匆忙的回应……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我所在的这间VIP病房瞬间卷入生死时速的漩涡。
我感觉到身体被多人围住,冰冷的电极片再次贴上胸膛,尖锐的针头刺入血管,带来一阵阵新的刺痛。氧气面罩被紧紧按住,但我仍然感觉窒息,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肺部像破旧的风箱,徒劳地挣扎着,却吸不进足够的空气。
视野是完全黑暗的,或者说是被剧痛和缺氧剥夺了感知光线的能力。只能听到沈修在外面,声音凄厉得变了调,一遍遍嘶喊:
“小钰!撑住!听见没有!撑住!”
“医生!求你们救他!无论用什么方法!救他!”
他的声音被医护人员冷静而坚决地拦在了外围。我甚至能想象出他被人拦住,徒劳地伸着手,目眦欲裂的样子。
在一片混乱中,一个相对沉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凝重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主治医生在对沈修和可能也在场的顾凛说话:
“患者情况非常危急!多发肋骨骨折,怀疑有骨茬移位造成了新的内出血!左侧气胸加重!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医生的语气顿了顿,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他双手的创伤极其严重,十指指甲床严重损毁,多处指骨骨裂,尤其是烧灼伤和针刺伤导致了严重的感染和组织坏死,引发了全身性的脓毒血症!这是目前最致命的!加上长期脱水、营养不良和巨大的精神创伤,他的身体机能已经濒临崩溃!”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砸在我的意识上,也砸在外面那两个男人的心上。
“我不管用什么代价!” 这是顾凛的声音,冰冷,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疯狂,“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他必须活下来!”
“我们正在尽力!但你们必须要有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未尽的意味,比任何明确的宣判都更让人绝望。
抢救在继续。我能感觉到强烈的电流穿过身体,剧烈的抽搐不受控制地发生。更多的药物被推入静脉,冰冷的液体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在我血管里流淌。
沈修的哀求,顾凛的低吼,仪器的尖鸣,医生的指令……所有声音都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清。身体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海底,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着我,拉扯着我向下坠落。
太累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似乎有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了我毫无知觉的手背上。
是沈修的眼泪?
还是……错觉?
我不知道。
最终,那场与死神的拉锯战,以我微弱的生命体征被强行暂时稳住而告一段落。但危险期远未度过。
我重新漂浮回那片混沌的纯白与疼痛之中。耳边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像是为我残破的生命进行着倒计时。
沈修的絮语变得更加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他小心翼翼的避开我手上的伤握着我的手,力道轻柔得像是在触碰肥皂泡。
“闯过来了……小钰,你又闯过来一次……好样的……”
而顾凛的沉默,则变得更加厚重,更加冰冷。他像一尊守护在地狱门口的修罗,周身弥漫着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后怕。
无菌的地狱,并未因一次抢救的成功而变得温暖。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用疼痛、脆弱和未知的恐惧,凌迟着我已经千疮百孔的神经。
身体在药物的支撑下勉强维持着运转,医生们用精湛的技术对抗着感染和器官衰竭。但我知道,我就像一件被打碎后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布满了裂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我彻底崩散。
活下去,成了一场更加艰难、更加痛苦的跋涉。而前方,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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