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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被小心翼翼托住的感觉,开始慢慢变得具体。
它不再仅仅是沈修哥无微不至、仿佛捧着一碰即碎的琉璃般带着沉重悲伤的守护,也不再是林哲那带着阳光温度、明亮直接却偶尔让我目眩神迷的喧闹。它变成了某种更坚实、更无形的东西,像一张由他们两人,或许再加上一个沉默却无处不在的顾凛,共同编织的细网。这张网在我不断下坠的、黑暗无声的世界下方,悄然张开,并非一蹴而就的救赎,而是一点一点,用近乎笨拙的耐心,减缓着我沉落的速度。
变化是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却又像春雨渗入干涸土地,无声地改变着纹理。
林哲依旧是我的“图书馆限定伙伴”,但这个标签的边界正被他乐天派的性格和沈修哥默许的态度悄然抹去。他的治愈是粗粝而直接的,像未经打磨却生机勃勃的原木。他不探究我为何总坐在最偏僻的角落,不追问我的沉默寡言从何而来,他只是理所当然地存在,用他过剩的分享欲填满我们之间的空白。
他会在我对着窗外同一片梧桐叶发呆超过十分钟时,用手指关节轻轻叩叩桌面,递过来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龇牙咧嘴的卡通表情,旁边写着:“书页快被你盯穿了!” 然后自顾自地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那笑容太有感染力,我嘴角会不受控制地牵动一下,虽然立刻被我压下,但胸腔里那团常年堵塞的滞闷,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他会注意到我指尖冰凉,哪怕在开着暖气的室内。下一次,他“刚好”多带了一个暖手蛋,说是社团活动剩的,随手塞给我,指尖触碰时带着他特有的热度。“拿着,你这手跟冰块似的,怎么写字?” 他语气寻常,像讨论天气,却让我握着那小小热源的掌心,一路暖到心里某个冻结的角落。他从不刻意安慰,只是用这些琐碎平常的举动,一寸一寸地,将我拉回人间烟火的温度里。
而这一切,似乎都被沈修哥看在眼里,以一种我未曾预料的方式默许甚至鼓励。有一次,沈修哥的车提前停在图书馆外的香樟树下,他靠着车门等我,正好碰见林哲跟我一起走出来,林哲正比划着讲解他刚构思的采访方案,手舞足蹈。看到沈修哥,林哲一点也不怵,声音反而扬得更高,大大方方地挥手:“沈修哥好!又来接林钰啊?”
沈修哥站直身体,目光越过我,落在林哲身上。他脸上是惯常的、令人安心的温和笑容,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些更复杂的东西——是审视,但并非不友好,更像是一位谨慎的守护者在评估新出现的变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你好,林哲。”他的声音平稳,“经常听小钰提起你,谢谢你陪他去图书馆。”
我捧着书的手指微微一紧,纸张边缘陷进皮肤。我几乎从未主动向沈修哥详细提起过林哲,他怎么会……随即我明白了。他或许是从我某次晚餐时稍微多动了几筷子的菜(那是林哲推荐的食堂窗口),是从我书桌上偶尔出现的、不属于他买的那些包装花哨的零食袋,甚至是从我近来偶尔望向窗外时,眼底那一点点不再是全然空茫的神色里,捕捉到了蛛丝马迹。他没有追问,没有调查,只是用一种更迂回、更温柔的方式,表达了他的知晓和……某种程度上的认可。
那天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沈修哥甚至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温和地落在林哲脸上,发出邀请:“我们要回家吃饭,一起吗?家里就我和……阿凛,多个人热闹些。”
林哲眼睛瞬间亮了,像是被点亮的星辰,几乎毫不犹豫,笑容灿烂地答应:“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尝尝沈修哥的手艺,林钰说您做饭特别好吃!”他那种天生的、仿佛能无缝融入任何环境都不显突兀的亲和力,让我暗暗吃惊。他自然而然地走到车另一侧,拉开车门,动作流畅得像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而我,站在原地,心脏却在那一刻微微揪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握住。家。那个有顾凛在的、总是弥漫着无形低气压的空间。林哲这样鲜活、吵闹、不带任何阴霾的闯入,会带来什么?顾凛会是什么反应?不安的细流在胃里盘旋。
然而,那顿晚饭却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称得上是一种诡异的和谐。顾凛坐在他常坐的主位,看到林哲时,只是抬了抬眼,目光像冰冷的探测仪,在我和林哲之间极快地扫过,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随即垂下眼帘,继续沉默地用餐。他的存在像餐厅里一座恒定的、散发着寒意的冰山,但今天,这座冰山似乎只是静静地矗立,并未主动释放风雪。
林哲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那股低气压,或者说,他感受到了,却用他特有的方式将其定义为“这位哥哥可能比较内向”。他自然地吃着沈修哥盛的饭,真诚地夸赞糖醋排骨的火候和青菜的清爽,声音清亮地讲述校园趣事。甚至在沈修哥温和的引导下,他还能跟顾凛聊上几句关于近期金融市场波动的新闻——虽然顾凛的回应永远只有“嗯”、“是吗”、“可能”这类简短的、不带感**彩的词语,目光也基本停留在自己的餐盘上。
我坐在他们中间,像一个局促的观察者,又像是这个逐渐演变场景的核心。面前的瓷碗映着头顶暖黄的灯光,我小口扒着饭,味同嚼蜡,注意力却全在周遭流动的空气中。我看着林哲用他毫无心机的开朗,像一捧清泉,不着痕迹地流淌过这个家里某种早已生锈、僵硬的齿轮;看着沈修哥脸上流露出许久未见的、真正放松的、眼角泛起细纹的笑意,他给林哲夹菜的动作自然又亲切;看着顾凛虽然全程沉默,刀叉与瓷盘接触的声音都轻得几不可闻,但他没有中途离席,没有流露出任何明显的不耐或排斥,只是那样存在着,像一座沉默的背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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