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断裂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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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生理性的窒息。

没有任何预兆。上午的阳光还算温和,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切出狭窄的光带。我正试图整理昨晚晾干却无心折叠的衣物,手指抚过棉质衬衫柔软的纹理,呼吸却毫无理由地一滞。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扼住了我的气管。起初只是轻微的堵塞感,我停下动作,皱眉,尝试深呼吸。但空气像是被过滤掉了氧气,吸进去的只有冰冷的、无效的虚无。胸腔开始发紧,一种空泛的恐慌顺着脊椎爬升。我扶住桌沿,指尖用力到泛白,张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吞咽着稀薄的空气。

耳鸣开始了。尖锐的、持续的高频噪音由弱变强,逐渐淹没外界一切声响。视野边缘泛起细碎的黑点,它们跳跃,扩散,蚕食着光亮的中心。心脏在窒息的胸腔里狂乱冲撞,每一下都沉重得像要砸碎肋骨。

不是惊恐发作。至少,不完全是。这一次,没有具体的画面或记忆触发,只有一种纯粹的、不祥的、仿佛来自身体本能预警的窒息感。仿佛某根维系着我与世界、与他们之间脆弱平衡的弦,在看不见的地方,猝然绷断。

就在这时,被我随意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发出嗡鸣。那声音在耳鸣的背景里显得扭曲而遥远,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冰冷的穿透力。

我踉跄着扑过去,抓住手机。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上面跳动着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没有备注,不是沈修哥,也不是顾凛。

手指冰冷,颤抖得几乎划不开接听键。

“喂……?”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几乎不成调。

“您好,请问是林钰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标准、清晰、带着医疗机构特有的那种冷静到近乎漠然的语调。

“……我是。”喉咙紧缩。

“这里是市第一医院急诊中心。您的家属,沈修和顾凛,于今日上午被送入我院抢救。情况紧急,请您立刻前来。”

抢救。

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耳膜,穿透所有屏障,直抵大脑深处那片负责理解的区域,然后轰然炸开。

耳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万籁俱寂的真空。阳光依旧在地板上,灰尘依旧在光柱里飞舞,世界的一切色彩和形状都还在,但它们瞬间失去了意义,变成了毫无关联的、荒诞的背景板。

手机从我僵直的手指间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屏幕可能裂了,但我看不见,也听不见。

窒息感消失了,但另一种更深邃、更彻底的冰冷攫取了我。从指尖开始,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冻结血液,凝固呼吸。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脑海里一片空白。不是黑暗,不是混乱,是纯粹的白,无边无际,空无一物。所有思绪,所有情感,所有关于“之后”的想象,都被那两个字瞬间抹去,蒸发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有一个世纪。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猛地弯腰,捡起手机。屏幕果然有了裂痕,蛛网状,横亘在那串号码上。但我看得很清楚。

转身,冲向门口。腿脚发软,膝盖撞在门框上,钝痛传来,却没有任何感觉。手在门把上滑了两次才握住,拧开,冲出去。

走廊,电梯,大堂。所有景象都在眼前飞速倒退,扭曲变形。我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纵的木偶,唯一的目标就是向前,再向前。阳光刺眼,街道喧闹,车流如织。这一切都与我无关,都被隔在一层厚厚的、透明的屏障之外。

拦车。司机似乎说了什么,我报出医院名字,声音平板得不像自己的。车窗外的城市飞速掠过,斑斓的色彩变成模糊的色块。我死死盯着前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深红的印痕,却感觉不到疼痛。

脑海里那一片空白开始被一些碎片侵蚀。沈修哥苍白却强撑笑意的脸。顾凛沉默却如山的身影。药水味。血腥气。深夜的低语。争执的片段。林哲担忧的眼神。我煲糊的汤。我放在床头的药。那杯放在书桌上的、他点头示意的咖啡。

无数画面和气味翻涌,搅动,最终坍缩成电话里那个清晰冰冷的女声:

“抢救。”

“请您立刻前来。”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我空荡荡的胸腔里,发出空洞的回响。

哥……

你们……

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发出。这两个简单的音节,卡在冰冷的喉咙深处,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一种灭顶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惧。

车子停下。医院冰冷的、庞大的建筑矗立在眼前,玻璃幕墙反射着惨白的天光。

我推开车门,双脚踩在地面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坚实。世界在我眼前摇晃,倾斜。但我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朝着那扇代表着未知与审判的、巨大的自动门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无的边缘。

而门后等待我的,将是怎样一片破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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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木逢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