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宫闱风云
第十六章狸猫换太子
永熙二十三年的暮春，坤宁宫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雪。沈微婉坐在窗前，指尖轻轻抚过隆起的小腹，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腹中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偶尔会踢她一下，那微弱的胎动像羽毛拂过心尖，让她暂时忘了宫墙内的冰冷。
“娘娘，太医说您这胎相稳得很，定是位小皇子。”青禾端着安胎药进来，语气里满是欢喜，“到时候小皇子降生，陛下一定高兴坏了。”
沈微婉笑了笑，没说话。萧彻这几个月对她确实温和了许多，会陪她在庭院里散步，会亲自为她读诗，甚至会笨拙地学着给她按揉浮肿的小腿。可她心里清楚，那温和里始终隔着一层——他是皇帝，她是皇后，他们之间的一切，都与爱无关，只与这腹中的孩子，与大周的江山有关。
消息很快传到了太傅府。沈敬之拿着太医的诊脉单，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狂热的光：“好！好！天助我也！”
沈子瑜站在一旁，嘴角噙着抹阴冷的笑：“父亲，这可是天赐良机。只要让这孩子……不，让我们安排的孩子坐上太子之位，将来这天下，就是我们沈家的了。”
“没错。”沈敬之把诊脉单拍在桌上，声音压得极低，“我已经让人在江南找好了孩子，是前朝忠臣的遗孤。等微婉生下孩子，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过来。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谁能分得清？”
“可宫禁森严，怎么换？”沈子瑜有些疑虑。
“我早已安排好了。”沈敬之冷笑一声，“负责接生的张嬷嬷，是我安插在宫里的人。还有御膳房的刘管事，太医院的李太医……都是我们的人。只要一环扣一环，绝不会出岔子。”
沈子瑜看着父亲眼中的野心，心里也燃起了熊熊烈火。他这些年在江湖上笼络的势力，在朝堂上培植的亲信，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而此时的坤宁宫，沈微婉正对着铜镜发呆。她总觉得心里不安，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前几日，她让青禾去太医院取药，回来时青禾神色慌张，说看见张嬷嬷和太傅府的人在角落里偷偷说话，手里还塞了个油纸包。
“张嬷嬷？”沈微婉皱起眉。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据说还是母亲苏氏的远房亲戚，沈敬之特意把她派到坤宁宫伺候，说是“自家人放心”。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张嬷嬷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娘娘，您别多想了。”青禾安慰道，“张嬷嬷对您一直很尽心，许是家里有什么事求太傅帮忙呢。”
沈微婉没说话，只是指尖的寒意越来越重。她想起父亲这些年的布局，想起沈子瑜那些阴狠的手段，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现——他们是不是想对这个孩子下手？
随着预产期越来越近，沈微婉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她开始留意张嬷嬷的一举一动，发现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打听孩子的胎动，询问太医关于生产的细节，甚至偷偷在她的安胎药里加了些不知名的药材。
“这是什么？”一日，沈微婉看着药碗里沉淀的褐色粉末，冷声问道。
张嬷嬷脸色一白，连忙解释：“回娘娘，这是老奴托人从江南带来的安胎药，对胎儿好……”
“是吗？”沈微婉拿起药碗，递到她面前，“那你先喝了。”
张嬷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饶命！老奴……老奴只是一时糊涂……”
沈微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挥退了左右，厉声问道：“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张嬷嬷抖得像筛糠，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原来那粉末是催产药，沈敬之想让她提前生产，这样更方便动手脚。
“他们……他们还想换孩子？”沈微婉的声音发颤，难以置信。
张嬷嬷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太傅说……说要把娘娘的孩子换成前朝遗孤，将来……将来让他当皇帝……”
沈微婉只觉得天旋地转，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狸猫换太子……她的父亲，竟然为了野心，连自己的亲外孙都要算计！
“娘娘，您饶了老奴吧！老奴也是被逼的！”张嬷嬷不停地磕头。
沈微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怒：“起来吧。从今日起，你按我说的做，否则……”她的眼神冷得像冰，“我就让你知道，背叛皇后的下场。”
张嬷嬷不敢违抗，连连应下。
沈微婉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她悄悄让人给北境的镇国公顾昀送信，告诉他京城的危机，希望他能派兵相助。可她也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顾昀就算收到信，赶来京城也需要时间。
她能依靠的，只有萧彻。
夜里，萧彻来看她。他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脸上带着难得的温柔：“还有多久生？我已经让人把东宫收拾出来了，等孩子生下来，就立他为太子。”
沈微婉看着他，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开口：“陛下，臣妾有件事……想告诉你。”
她把沈敬之的阴谋和盘托出，包括张嬷嬷的供词，包括那碗加了料的安胎药。
萧彻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眼中的温柔被冰冷的怒火取代。他猛地一拍床沿，声音里带着杀意：“沈敬之！好大的胆子！”
他早就知道沈敬之野心勃勃，却没想到他敢动到自己的孩子头上，还想搞什么“前朝遗孤”的把戏！
“陛下，现在怎么办？”沈微婉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放心。”萧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稍微安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生产那天，我让心腹侍卫守在坤宁宫外，任何人都别想动手脚。至于沈敬之……”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会让他知道，背叛朕的下场。”
沈微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或许，他们真的能保住这个孩子。
可她低估了沈敬之的狠辣。
萧彻回去后，立刻召集了心腹，准备在沈微婉生产那天布下天罗地网，将沈敬之的人一网打尽。可他没注意到，御膳房送来的夜宵里，多了一味不易察觉的药材——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能让人渐渐虚弱，最终五脏衰竭而死。
这是沈敬之的后手。他早就料到萧彻可能会发现阴谋，所以提前买通了御膳房的人，准备先下手为强。
几日后，沈微婉开始阵痛，被送进了产房。萧彻守在门外，脸色凝重。他安排的侍卫已经到位，将坤宁宫围得水泄不通。
产房里传来沈微婉痛苦的呻吟，萧彻的心揪成了一团。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如此无力——连保护自己的妻儿，都要提心吊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夜空。
“生了！是个小皇子！”产婆抱着孩子走出来，满脸堆笑。
萧彻连忙迎上去，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可当他接过襁褓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孩子的哭声虽然响亮，可眉眼间……似乎和他与微婉都不太像。
就在这时，张嬷嬷从产房里跑出来，脸色惨白：“陛下！不好了！娘娘……娘娘大出血！”
萧彻心里一惊，连忙把孩子交给乳母，冲进了产房。沈微婉躺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微婉！”他冲过去，握住她的手。
沈微婉艰难地睁开眼，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没事，很健康。”萧彻安慰道，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附在萧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萧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地看向门外——刚才抱孩子的乳母，还有那个产婆，都不见了！
“沈敬之！”萧彻怒吼一声，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明白了。沈敬之还是得手了！他们趁着他关心则乱，用一个假孩子换走了他的亲生儿子！
“陛下……”沈微婉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眼泪汹涌而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萧彻紧紧抱住她，声音嘶哑：“微婉，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孩子找回来！我一定会杀了沈敬之！”
可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一股莫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眼前阵阵发黑。那慢性毒药，已经开始发作了。
产房外，沈敬之的人已经带着真正的小皇子离开了皇宫，交给了早已等候在外的沈子瑜。沈子瑜抱着襁褓，看着里面那个皱巴巴的婴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从今天起，这天下的未来，就握在他手里了。
而坤宁宫内，萧彻强撑着安排好一切，让心腹继续追查孩子的下落，自己则因为毒性发作，咳了一口血，倒在了沈微婉的床边。
沈微婉看着昏迷的萧彻，又想起被换走的孩子，只觉得天塌了下来。她的父亲，终究还是把他们都拖进了深渊。
窗外的海棠花还在落，像一场无声的哀悼。这场由野心掀起的“狸猫换太子”，终究以最惨烈的方式，拉开了宫闱风云的序幕。而那个被换走的婴儿，那个本该是大周太子的孩子，他的命运，从此变得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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