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让——我的崽！”
苏公子一个急刹，衣摆却扫到秦烈披风下摆，银线铜钱纹与玄色凌霄纹瞬间打成死结。两人重心一歪，“咚”地撞成一串，肩背相抵，活像一对临时拼成的木偶。
苏沐白揉着下巴，疼得龇牙咧嘴：“世子爷，披风碍事！”
秦烈反手把披风抽回，指节一弹，那枚金叶“嗖”地弹回苏沐白扇骨上，发出清脆的“叮”——“金钱碍眼。”他声音冷飕飕，尾音却带着一点笑缝，“再追，把你扇子也熔了铸钱。”
“啧，暴殄天物。”苏沐白心疼地检查扇骨，确认没刮花，才又吊儿郎当地摇开，“熔了我的扇，谁给你家凌霄花镀金？”
“凌霄花？”秦烈低笑一声，指尖掸了掸肩头的灰，“凌霄花不镀也耀眼，倒是你——”他目光掠过苏沐白腰间晃荡的荷包，里头沉甸甸的金钱相撞，“一身铜臭，十里飘香。”
“我这是富贵香。”苏沐白不以为耻，反把荷包拎起来晃了两下，叮当作响，“闻闻？上头还沾了龙涎，一两值千金，世子买不起。”
“买？”秦烈挑眉，声音压得极低，“再啰嗦，我让你倒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披风与扇面还缠在一起，像两只斗架的孔雀。林知夏在旁边看得直咧嘴，一口薄荷糖差点从鼻孔喷出来，忙不迭拍胸口：“咳咳——你们俩慢点，我要是呛死了，做鬼也得找你们赔医药费。”
周风绕远远瞧着，忍不住用扇骨抵了抵眉心，小声嘀咕：“一个财迷，一个武痴，凑一起能唱一台戏。”
张霁清侧眸看她，眼底那点凌霄金被灯火映得微亮，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戏台已搭，票钱谁付？”
周风绕轻笑，指尖一弹，一粒薄荷糖精准抛进他掌心：“我请——看戏得配薄荷，清凉解燥。”
男人低低“嗯”了一声，收拢披风，指节却悄悄把糖纸捏得沙沙响——像给这场夜半小闹剧，加了个只有他们听得到的背景音。
小插曲不过一瞬尔尔，露台已空，五人沿着金叶飘散的轨迹，一路追到角楼最里间的兵器库。库门半掩，铜灯昏黄，第三瓣铜蝉就躺在乌木案上，像等人收尸的暗器。三瓣拼合，恰好是一只完完整整的铜蝉，翅翼薄如柳叶，腹部却镂空成一排排细孔，孔壁沾着干涸的香料渣，腹背边缘刻着极细的音律刻度，像某种荒唐的曲谱。
周风绕把琉璃瓶倒扣在蝉腹，轻轻抽气，残香被卷入瓶内。龙涎、沉水、苏合，三味比例在瓶壁凝成三层颜色，像一杯没搅匀的鸡尾酒。“盛唐调香包，”她声音低而稳，“龙涎主海，沉水主木，苏合主金，三味合一，坐标自现。”
张霁清没说话，只抬手取下墙上挂的残琴，琴面裂纹纵横，却足够试音。他指尖拨弦，角楼内顿时浮起一串清越的泛音，徽位对应数字，频率暗合香料比例。周风绕侧耳，指尖在扇骨上轻敲，算珠无声，却与琴声严丝合缝。偶尔指尖相碰，火光把两人影子投在墙上，像交叠的兰与竹，柔焦滤镜拉满。
林知夏在旁边托腮看戏，眼睛滴溜溜地转，突然从药箱里摸出一个小玉瓶，悄悄塞进周风绕的袖袋，小声嘀咕：“安神香，比薄荷糖管用，省得你一会儿又咬扇子。”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霁清一眼，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周风绕没回头，只是指尖微微一顿，耳尖却悄悄红了。张霁清似有所觉，指尖在弦上轻轻一挑，琴声陡然高了一度，像是要掩住那一瞬的紊乱。火光跳动，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一颤，仿佛有风掠过，却无人开口。
琴音未绝，香气已散，坐标自现。
一夜无眠，霜风换晨露，铜蝉腹内的香料与琴音终于达成和解——比例换算成坐标，直指皇城最深处的内库丙字仓。苏沐白把金钱花扇骨插入蝉背机关，金叶拼成一张极薄的图，图上赫然跳出“三十万两”四个暗金小字，与周家外祖账簿上的赈银数额分毫不差。林知夏用小刀刮下一点香料灰，复溶后滴上铅汞试剂，瞬间泛起熟悉的紫黑，“墨痕用香料掩毒，顺带洗钱，真是老手，好算计。”
张霁清收拢玉扇，晨钟第三声恰好掠过飞檐。暗卫无声趋前，双手奉上一张淡青磁青笺，硬黄工艺将竹纹压得光洁如玉，在曙色里泛着冷冷的月晕。笺角以明黄丝带轻束，结扣处点着半丸温润红蜡，蜡面清晰压出皇帝私印——五爪腾龙，似在封缄上低低咆哮。尚未拆封，一股清甜幽远的沉香先漫了出来，像夜雨初过，碧瓦微凉；尾韵却带龙脑特有的冷冽，直透百会，显出配香者举重若轻的功力。
周风绕指尖才触到丝带，便觉那香气顺着经络一路攀上耳后，与铜蝉腹内残香遥相呼应，仿佛一把精巧钥匙，硬生生把刚拼好的地图又撬开一条缝。她接过磁青笺，指腹与张霁清掌心轻擦，心跳骤乱一拍，面上却仍是算盘珠般的冷静：“王爷记得按日计息。”
男人低笑，声音贴着她耳廓落下，像晨风偷吻：“本息一起，赴宴结清。”
霜雾未散，宫灯初上。周风绕展开请柬，高雅的沉香滴落，脑内弹幕准时刷屏：
【副本：百毒夜宴·强制入场】
【倒计时：40:00:00】
铜蝉在案上静卧，翅翼沾满晨露，像一枚被时间遗忘的暗码。角楼外，更鼓隐隐，似在催促：下一局，开局即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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