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走到讲台前，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全场，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挑剔与审视。“今天整体不错。”他先给了个基调，“大部分同学对结构和动态的把握比上次有进步。线条的流畅度还需要加强，”他话锋一转，犀利的点评毫不留情，“别画得跟蚯蚓找妈妈似的！扭扭捏捏，看着就憋屈！”这形象的比喻引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重点表扬一下林晨同学。”老刘的目光精准地、不容置疑地投向靠窗的位置。
唰！
几十道目光瞬间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林晨身上！有惊讶，有慕，有纯粹对画技的佩服，也有苏文泽散布谣言后留下的、不易察觉的复杂探究，甚至是一丝忌惮。
林晨的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铅笔，指节再次泛白。他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想将自己藏起来。
“他的速写，”老刘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和纯粹的艺术评判，“不仅仅是形准——形准是基础。”他特意强调，目光扫过其他学生，“更重要的是，他在结构精准的基础上，赋予了对象强烈的、震撼人心的生命力和个人情感表达！”老刘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发现璞玉的激动，“这份情感不是无病呻吟！它通过果断的、充满力量的线条和富有层次的、极具张力的明暗对比传递出来！非常难得！非常有力量！”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深切的期许落在林晨低垂的头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林晨，保持住这个状态。记住，技法永远是服务于表达的！你有这个天赋，这份对生命和痛苦的敏锐感知力，别浪费了！这是老天爷赏饭吃！”最后一句，带着艺术家的直白和珍视。
“谢谢…刘教授。”林晨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缓缓抬起头，迎向老刘那充满力量与期许的目光，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过于复杂的情绪而显得有些僵硬和勉强。但眼底深处，那份被老刘用如此强烈方式点燃的微光，却真实地、灼热地亮了起来，如同寒夜中不肯熄灭的星火。
老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开始布置课后的练习作业，语气恢复了平时的严肃。
下课铃声响起，画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学生们收拾画具，讨论着刚才的作业，三三两两离开。
"走走走！吃饭去！饿死了！"孙宇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画具，一把揽住林晨的肩膀，"林晨，你今天必须请客！老刘钦点的表扬啊！咱404必须庆祝一下！"他嗓门洪亮，引得周围同学又看了几眼。
赵明远也收拾好了东西，站在旁边，虽然没有孙宇那么激动，但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他帮林晨把画从画板上取下来，小心地放进作品夹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林晨看着两个室友热切的样子，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他点点头，声音轻但坚定："好，我请。"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孙宇和赵明远都愣了一下——这是林晨回校后第一次表现出这么明确的意愿。
三人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挡在了画室门口。李墨然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依旧穿着那件米白色高领毛衣，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直接落在林晨身上。
"林晨，"他的声音温和悦耳，"能借一步说话吗？关于下周的校际艺术展，有些细节想和你讨论。"
孙宇和赵明远立刻识趣地退开一步，脸上写满了"我们不打扰"的表情。林晨的身体却瞬间绷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作品夹的边缘。
李墨然的目光扫过林晨泛白的指节，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阴霾，但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就在走廊上，好吗？"
拒绝的借口在舌尖打转，却被林晨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太清楚李墨然温和表象下的偏执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拒绝他，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好。"林晨低声应道，转头对孙宇和赵明远说，"你们先去食堂吧，不用等我。"
孙宇挤眉弄眼地比了个"OK"的手势，拉着赵明远快步离开了。画室里其他学生也陆续走光，只剩下几个收拾得慢的还在整理画具。
林晨跟着李墨然走到走廊拐角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彩色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墨然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他伸手想碰林晨额角的伤口，却在林晨条件反射般的后退中停住了动作。一丝不悦闪过他的眼睛，但很快被掩饰。
"伤还没好？"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早上为什么躲我？"
林晨的喉咙发紧，他强迫自己直视李墨然的眼睛："我...我只是急着上课。"
"是吗？"李墨然轻笑一声，目光变得锐利，"怎么和苏文泽起冲突？他说了什么？"
林晨的心跳骤然加速，后背渗出冷汗。他不能说出真相，不能激怒李墨然，更不能让顾言澈的警告成真。
"没什么...就是...一些口角。"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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