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味食处”临窗雅座。暮色初临,华灯未上。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车流化作一条条流淌的光河,在玻璃上映出迷离的倒影。室内,暖黄的灯光柔柔洒落,舒缓的钢琴曲如溪流淌过耳畔,精致骨瓷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响,为这优雅而私密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生活的韵律。
林晨提前了十分钟到达,坐在柔软的卡座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指尖能感受到细腻骨瓷的微凉。等待的每一秒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对李墨然即将到来的期待(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感激之情)在心口跳跃,然而顾言澈那如影随形的阴影,却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在脚踝,带来挥之不去的隐忧,让这份期待蒙上了一层不安。
五点整,分秒不差。
餐厅门口光影微动,李墨然颀长的身影出现了。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西服,内搭米白色高领白衬衫,没有系领带,少了几分正式,多了几分温润儒雅。他步履从容地穿过灯光柔和的餐厅,目光精准地越过几桌客人,落在临窗的林晨身上。随即,一个温和而恰到好处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如同精心调试过的暖灯。
“抱歉,久等了?”李墨然在对面优雅落座,语气自然,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既显得有礼,又不会让林晨感到负担。
“没有,学长,我也刚到不久。”林晨连忙摇头,将手边烫金的菜单推过去,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学长看看想吃什么?”
李墨然没有立刻去接菜单,目光带着一种欣赏的意味落在林晨身上,从上到下,细致而温和地扫过:“今天看着精神多了。”他声音低沉悦耳,带着长辈般的关怀,却又不失分寸,“脸色也比前两天红润了些。看来这两天休息得不错?”
这直白的夸奖让林晨有些局促,他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了那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嗯…还好。谢谢学长关心。”他拿起自己面前的菜单,指尖点着上面的推荐菜,试图转移话题的焦点,“这里的清蒸鲈鱼和蟹粉狮子头口碑很好,学长要试试吗?”
“客随主便,”李墨然从善如流地笑了,目光却并未真正离开林晨的脸,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需要小心呵护的珍贵瓷器,深处却潜藏着一丝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你推荐就好,我相信你的品味。”
服务生适时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林晨按照同事孙宇之前的推荐,点了清蒸鲈鱼、蟹粉狮子头,又加了一道清炒时蔬和一份清淡的菌菇汤羹。李墨然只在最后温和地补充了一句:“再来一瓶无酒精的起泡葡萄汁,谢谢。”
点完菜,短暂的沉默降临。窗外的霓虹光影在玻璃上无声流淌,变幻的色彩映照着餐桌对面两张各怀心思的脸庞。钢琴曲流淌着,却显得这沉默更加清晰可闻。
“学长,”林晨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抬起头,目光真诚地望向李墨然,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感激,甚至因为谈及梦想而燃起了一小簇微光。他举起刚刚被服务生斟上葡萄汁的玻璃杯,郑重地说:“真的…非常感谢你!为了艺术展的事,也为了…之前的事。”
李墨然看着林晨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感激和那丝因梦想被肯定而燃起的微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满意的涟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细微的波纹。他端起自己晶莹剔透的杯子,轻轻与林晨的碰了一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叮”一声响:“不用这么客气,林晨。”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看到你能重新振作起来,专注于自己的才华和梦想,我由衷地感到高兴。你的天赋,不该被任何东西埋没。”
“嗯!”林晨用力点头,李墨然的话语像一股暖流,暂时冲开了他心头的阴霾,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被理解的安心,“我会的,学长。我一定会好好准备,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和这次机会。”
“这就对了。”李墨然唇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那些纷扰,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你的未来,在画笔下,在画布上,在即将到来的艺术展上,熠熠生辉。而不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纠缠。”他刻意放慢了“无关紧要”几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
精致的菜肴陆续上桌。
清蒸鲈鱼肉质雪白,细嫩得几乎透明,淋着琥珀色的秘制豉油,热气蒸腾,香气四溢。蟹粉狮子头金黄饱满,软糯鲜香,点缀着翠绿欲滴的菜心,卖相极佳。两人边吃边聊,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即将到来的艺术展。李墨然作为核心负责人之一,展现出了极致的专业素养,他详细地向林晨介绍了展馆的整体布局、灯光设计的理念、作品陈列的动线规划,以及开幕当天的具体流程和注意事项。他的言语间充满了对林晨作品的欣赏和信心,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到。
林晨认真地听着,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这场即将到来的艺术盛宴里。他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李墨然都耐心细致地解答。餐桌上的气氛轻松而融洽,美食与对未来的憧憬暂时麻痹了神经。林晨紧绷的弦也渐渐放松下来,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因谈论热爱之事而生的、健康的红晕。他甚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放松的微笑。这一刻,他几乎忘记了顾言澈的存在,沉浸在李墨然为他描绘的、充满光明前景的蓝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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