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阴影从未远离。
就在餐厅最里侧一个名为“竹韵”的雅间里，一场喧嚣的生日聚会正酣。顾言澈被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硬拉来给击剑社的一个成员庆生。雅间隔音效果极好，喧闹的笑闹声和碰杯声被隔绝在内。顾言澈对这种应酬向来兴致缺缺，觉得吵闹又无聊。他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其他人闹腾，烟瘾犯了，便起身推开雅间的门，打算去外面透口气，顺便抽根烟。
他高大的身影晃悠着穿过相对安静一些的大厅走廊，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散座区。就在他准备推开通往露台的门时，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临窗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
是林晨。
还有坐在他对面，那个总是带着温文尔雅假面的李墨然。
顾言澈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他眯起眼睛，隔着一段距离和几桌食客，清晰地看到了林晨脸上那抹刺眼的红晕，以及他对着李墨然露出的、放松甚至带着点依赖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顾言澈的眼底。
怒火“腾”地一下窜起，瞬间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看来之前的警告和“教训”还不够深刻！这小子不仅没长记性，还敢背着他联系李墨然，笑得这么……招摇！
顾言澈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没有上前，反而迅速退回到走廊的阴影里，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刃。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戾气，发送给那个他标记为“猎物”的号码：
顾言澈：看来是威胁得不够？笑得挺开心啊！这么不听话，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
窗边的林晨正听着李墨然讲解灯光对画作氛围的影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的名字和那条简短却充满恶意的信息，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将他从温暖的云端拽入刺骨的寒潭。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纸还白。握着手机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拿不稳。他猛地抬起头，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下一秒，他的视线定格在远处走廊的阴影里。顾言澈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像，正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他手中的手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戏谑的弧度。
恐惧，巨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晨的咽喉。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动弹不得。
“林晨？”李墨然立刻察觉到了他剧烈的情绪变化和煞白的脸色，关切地倾身向前，眉头微蹙，“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他的目光也顺着林晨刚才看的方向扫去，但那里除了几盆绿植和空荡的走廊，空无一人。顾言澈在他抬眼的瞬间已经隐入更深的阴影，消失不见。
“没…没什么！”林晨猛地收回目光，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慌乱，他强迫自己挤出一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可能…可能是空调有点冷，刚才吃急了有点不舒服…”他语无伦次地搪塞着，眼神躲闪，不敢看李墨然探究的目光。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震动。新的信息，如同死刑判决书：
顾言澈：[定位分享 - 味食处地下停车场B区23号车位旁]
顾言澈：10分钟。到这里。或者，你想看你的视频在全校论坛满天飞？选一个。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扎进林晨的心脏。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巨大的恐慌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视频…那些足以彻底摧毁他的东西…
“学长！”林晨猛地站起来，动作仓促得带倒了手边的水杯，清水瞬间洇湿了洁白的桌布，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细紧绷，“对…对不起！我突然有件非常非常紧急的事情！必须马上走！真的…非常抱歉！”他语速飞快，眼神飘忽不定，只想立刻逃离。
李墨然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迅速起身，一把按住林晨因为惊慌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什么急事？脸色这么差！我送你过去。”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和一种深沉的审视。他敏锐地捕捉到林晨眼中那份近乎崩溃的恐惧，这绝不是普通的“急事”。
“不！不用！真的不用麻烦学长！”林晨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臂，力气大得出奇，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绝望，“很近的！我自己去就好！学长你慢慢吃…账…账我已经结过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说完，甚至不敢再看李墨然一眼，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像逃命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餐厅大门，留下李墨然站在原地，看着那狼狈仓惶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温和的面具下，眼神冰冷幽深。
味食处地下停车场，B区。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汽油味、灰尘味和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冷潮湿。惨白的灯光在空旷的水泥地上投下冰冷的光斑，巨大的承重柱分割着视线，角落里堆放着废弃的纸箱和工具，显得格外荒凉。这里远离电梯口和主要通道，寂静得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中回荡。
林晨几乎是跑着冲下楼梯，按照定位指示，像只被驱赶的猎物，精准地奔向那个标着“23”的车位旁。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无法冷却他内心的恐惧和灼烧感。
顾言澈高大的身影斜倚在一根粗壮的承重柱上，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他穿着深色的夹克，整个人几乎融进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危险而冰冷的光芒，牢牢锁定着气喘吁吁、脸色惨白如鬼的林晨。
“四分五十八秒。”顾言澈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惨白的灯光下扭曲升腾，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看来视频的威胁，比跟你的‘好学长’共进晚餐更重要？嗯？”
林晨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胸口剧烈起伏，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柱上，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他看着顾言澈，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屈辱和一丝绝望的愤怒：“你…你到底想怎么样？顾言澈！”
“我想怎么样？”顾言澈嗤笑一声，随手将烟头扔在地上，锃亮的皮鞋尖狠狠碾灭那点火星，动作带着十足的暴戾。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瞬间将林晨笼罩在他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强大的压迫感让林晨几乎窒息。
顾言澈的手像铁钳一样狠狠掐住林晨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眼中翻腾的怒火和冰冷的占有欲：“我想让你记住！谁才是你该对着笑的人！谁才是能决定你生死的！”他的手指用力，林晨痛得闷哼一声，感觉下颌骨都要被捏碎。
“跟李墨然吃饭？聊得很开心？嗯？”顾言澈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贴着林晨的耳朵，灼热的气息喷在冰凉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他给你画了个多大的饼？光明未来？”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林晨的衣领，冰冷的手指带着烟味狠狠碾过那处隐藏在衣领下的、仿佛带着诅咒的红色蝴蝶胎记，“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了？”
“我不是你的…”林晨挣扎着想反驳，声音却因恐惧和疼痛而破碎不堪。
“不是什么？”顾言澈猛地打断他，眼神陡然变得阴鸷无比，掐着下巴的手用力一甩，林晨的头重重撞在身后的水泥柱上，眼前一阵发黑。顾言澈俯身，冰冷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低语：“需要我现在就帮你回忆一下？回忆一下那些精彩绝伦的视频片段？要不要我现在就发一段给李墨然，让他欣赏欣赏他眼中‘才华横溢’、‘未来可期’的小学弟，私底下是什么下贱样子？”
“不！不要！”林晨惊恐地尖叫出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是因为头上的疼痛，而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羞耻。他知道顾言澈绝对做得出来！那些视频一旦曝光，他的人生就彻底完了！什么艺术展，什么未来，都将是泡影和更深的深渊。
“求…求你…”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放弃了挣扎，身体沿着冰冷的柱子滑下，瘫软在地，卑微到了尘埃里，“不要发…求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都听你的…” 最后几个字轻若蚊呐，带着彻底的屈服和心死。
顾言澈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林晨，像欣赏一件被彻底摧毁的艺术品。他眼中翻腾的怒火似乎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的、掌控一切的满足感。他蹲下身，冰冷的手指再次抬起林晨泪痕交错、苍白脆弱的脸。
“这才乖。”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施舍般的满意，“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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