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不仅强悍还极易侵染旁人意识,就连赵颐真都着道。脱身的办法还没想到,倒是他们差点入魔。
恍惚间时光逆流至三百多年前,一座苍松青翠的山下,十来岁的少年背着药框进山,山上草木旺盛,草药众多,少年欣喜,采了许多的药,却一不小心忘记了进山的路,进入山的深处。
他自小生在此处,家中世代行医,便知道山上长着许多草药,闲时会进山采药,但却从未进过山林深处,这日不知为何迷路了。
眼看天就要黑了他还没有找到下山的路,心里有些怕,抱着药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无助的望着四周。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一个道人从山下走来,道人温和的向他问道:“为何坐在此处?”他起身拱手作答:“进山采药迷路了。”
那道人没有直接给他送下山,而是领到了澄清观里。道人带他诵经打坐,跪拜祖师爷,问他医者何道?
他答:“仁术,善道。”
道人听闻甚是满意,不日便送他下山,拜见其父母亲人。日后他便成为澄清派弟子,那道人便是他后来的师父。
师父一共收了七个弟子,他们共同修行,济世救人,后来都因伏魔阵而离世。那场大战惨不忍睹,输了的大魔被压制,被魔灵夺舍的也是曾经自己的同门。
仿佛只是一瞬间澄清派就只剩他自己了,他从未有过的恐慌,师父没了,师兄弟们都跟着离世,多年后澄清观后山的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过了许多年,他收了自己的徒弟,学着曾经师父的样子当起师父来,却总是护不住他们,这让他十分的愧疚。
幻境里,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弟子在他面前死去。褚青甫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一遍遍的叫他师父,他悔恨自己怎么没能护住他?关河令被人杀了,那些人谁都没有放过,他也没有逃脱掉······冯佑臣与巨石绑在一起沉入河底再也没上来过······华京唐花薪酬冻死在前往关外的路上,衣衫单薄,没有人过来为他们披上一件外衣······商陆打小就难养,病弱的他没活过十八岁······阿蛮死在了那片姜地里,自己根本就没有收到他的祈愿······。
他失去的不仅是徒弟还有爱人,他懊悔难过,这一刻沮丧的思绪到达了极致。
“师父!你不能这样!”
赵颐真面容憔悴,恨不得把蛮姜护到心口,声泪俱下:“阿蛮······”
这一幕幕让蛮姜看了真切,他清楚的知道赵颐真这是着了魔物的道,却不知道自己比他陷的还深。
过去的种种重现在他眼前,总也抹不掉,他努力的不去想曾经的苦难,但在这一刻却无比清晰的呈现在他面前。
他本是快乐的在爹娘身边的孩子,因为人心的恶把他带入泥沼,他在泥沼里挣扎,受尽苦楚,遍体鳞伤后以为自己快要结束这痛苦的一生。却在最后的一瞬让他看见了一丝微光,他抓紧这微光握在手里,不让他离开。
微光照进泥沼里,四周的冰冷也变得温热,最后永远的印在他心中,他不能让人毁了这温热。
商陆与关河令走马观花的看着过往在面前浮现,灵台就如湖面般静谧,而打破这静谧的是褚青甫的出现,三十六年了。波澜不惊的湖面突然掀起惊涛骇浪,你说三十六年是归期,可如今你在哪?
冯佑臣自上山就未下山游历过,但是他看着大师兄祭阵,还是用自己画出来的符咒,这也就是说大师兄的离开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悔恨、懊恼纠缠不清。
每个人都在不堪回首的往事里挣扎,其实修道至今早已不在纠结于此,如今被清晰的拎出来放到他们面前,不过是魔物想以此击碎他们的道心罢了。
蛮姜看着每个人的心结,这不过是魔物教唆的结果。错的哪里是他们,师父是世上最心善的道人,他救人救世,早该成仙入圣。师兄们可是从未做过毁伤物命的事,修的从来都是至真妙道,怎么会像那魔物般害人于无形?
“真心清静道为宗,······”三遍清心咒念过蛮姜的灵台霎时清明,他把这清明用平安符渡入赵颐真灵台,师徒俩顿时扫去魔物的侵蚀。
不就是凡人信念吗,他们也有道人信仰,这信仰精纯至极。自祖辈传承下来,难道还比不过这满是杀戾之炁的凡体?
他们被压制的金丹无法运转导致心口撕裂的疼,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去抵抗,关河令、商陆、冯佑臣这会已经快要到了末路,亦是无法提起精力去帮他们。
蛮姜借着清明的灵台对赵颐真道:“师父,信仰之力可破。”
赵颐真无力的点头,二人撑着巨痛,一同于灵台中打坐,口中念着他们最常念的经文。念出口的每一个字每一句经文,加上修为的加持如同天上的神力,一点点慢慢的回击着魔物。
做这件事的同时他们的修为也在一点点的耗费,就如凡人干活需要力气。
哪怕是耗尽最后一点修为他们也不会放弃,但凡有所坚持的事做下来就不会让人失望,不知过了多久,凡人信念之力在一点点的退去,心口的撕裂感已经没有那么的强烈。
身上的痛感也渐渐消失,只是还提不上力气,无法运气,运转金丹。
但是关河令他们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师父和小师弟仿佛已经用了毕生的修为在为他们挡住魔物的侵蚀,他们满头大汗,身体呈现的虚弱的体态。
几人大惊,嘶喊道:“师父!小师弟!”
二人无人答话:“······”
魔物笃定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木成寅施法聚集了更多念力进入萧作秋的灵台,借此为魔物催生法力,从而压制他们。
萧作秋在闭着眼狂笑,他认得赵颐真和蛮姜,那时他连与他们斗法的机会都没有,这两人就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想来可笑,奸诈的袁史渊不能拿他们怎么样,那么多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今日也算是报了当年的仇,让他们也生不如死,痛快!痛快!
这个时候就连关河令他们都觉得师父和小师弟真的要命丧于此了,悲从心中而来,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魔物疯狂的侵蚀他们,从他们的灵台中可见一缕金光在慢慢那的进入。几人霎时愣怔住,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从哪来的信仰?
这丝信仰魔物无法侵蚀,接着越来越多,不断的汇集到九恒山上。
不一会山中突然下起如鸡卵大小的雹,颗颗砸在身上说疼不疼,说不疼······脑袋上还是被砸出大包,接二连三的雹子砸下来落在肿包上还是很疼的。
许多人被砸得满头血包终于是顶不住打起来退堂鼓,抱着头往山下跑,管你什么法阵,老子命都快没了!
这股信仰之力如水载舟,宅心仁厚,慈悲为怀,救想救的人。他不杀苍生,让他们自寻生路。
信仰之力越聚越多,与之一道而来的还有澄清派道人的修为之炁,这让赵颐真与蛮姜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抵抗魔灵,在这信仰之力能够抵抗魔灵的时候撑不住倒了下去。
关河令他们在二人倒下时大声喊道:“师父!小师弟!”
赵颐真、蛮姜:“······”
几人忙过去扶着赵颐真与蛮姜,雹子打在身上的那点疼远不如这久违的精纯道炁让他们震惊,熟悉的气息就算是过了三十多年也不会变。
商陆早已泪流满面,他不敢置信,心中五味杂陈,难过与激动交织在一起:“这是······大师兄,是大师兄回来了!”
他们这会使不出修为为赵颐真与蛮姜施法恢复,几人半蹲半跪着在他们面前,欣喜而又难过。关河令抹了把脸,拭去眼泪:“是大师兄在人间的信仰,师父与师弟刚才一直在诵经,大师兄是澄清派弟子,信仰之力应是有所感应才会汇聚此处。”
冯佑臣满脸泪容:“是大师兄在护佑着我们。”
的确是这样,褚青甫的道炁与信徒们的信仰降落人间,护佑着他们,就如他生前舍命护佑苍生一样,信徒供奉的神力不输于那些人的信念之力。而青平真君生前仁慈良善,降下的神力也只是在驱赶他们离开这里。
雹子越下越多,落下来的每一颗无不是对这些闯入山中人的警告。
没有了这些人的信念木成寅的法术渐渐失效,而萧作秋已经无法控制心魔,任由心魔作祟,他早就没有法力,魔物便无法支配他,把灵台搅得天翻地覆。此时他疯疯癫癫,犹如鬼上身一般见人就打。神隐宗已经没有能为他驱魔的上等仙师,等待他的只有凡人命数中生老病死的那一刻。
澄清观已然烧的面目全非,只剩残垣断壁,那高高悬挂的长明灯终究是灭了。
木成寅见目的达成,心中抑制不住高兴,三十多年前他从未将赵颐真与澄清派放在眼里,可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派竟将他们像猴一样的戏耍,就连无极宗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断魂山惨败后,他道心破碎,不得已苦修邪道,这么多年过去,他被曾经的皇室中人找到,这也许就是天意,让他来报仇的。
在神力的驱使下,木成寅无力再对赵颐真他们出手,一边施法抵抗一边灰溜溜的逃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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