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恒山上一片狼藉,他们的屋舍被烧成废墟,仅存的大殿与藏书阁被雹子封住,赵颐真与蛮姜昏迷着,他们突然无处可去。
神力还没有散去,雹子化成绵柔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关河令与商陆逐渐的恢复了体力,他们向远处试了一下法力,烧毁的树木顷刻间生出新芽,是修为在恢复。
冯佑臣人这会虽是醒着的,但是他之前耗费了太多的修为来抵抗木成寅他们,导致金丹受损,失了大半修为,即使是神力在帮他修补,这一时半会也补不全。
昏迷的蛮姜灵识里的魔灵猖獗的想要吞噬他,昏暗里影影约约可见赵颐真的身影,只见他扶着剑挡在自己面前,虹侠剑炁极其微弱,魔灵缠缚而上穿透剑身,吞噬着赵颐真,他看上去痛苦至极。
蛮姜呼喊着:“师父!”
他想去帮师父驱除魔灵,但是灵识被赵颐真困在原地,怎么也无法动弹,只能无助的呼叫。蛮姜在刚入道时有一个愿望,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师父,不让他受到一点的伤害。
他想到最后的办法,试着运转金丹,用自身的修为唤起平安符的神力,再以平安符为媒将修为渡入其中。这样赵颐真身上的那块平安符就会受到感应,从而在二人之间搭建出一个灵识互通的桥梁。
平安符发出金光,蛮姜一看成了,便极快的冲到赵颐真身边,魔灵瞬间就爬满他的全身,将二人紧紧的捆缚在一起,啃噬着他们的灵魄。
自赵颐真胸前的平安符亮起,他就知道蛮姜这小子总能想出办法逃出他的法阵。他很是担忧:“阿蛮,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蛮姜对于魔灵的捆缚显得若无其事,他有些埋怨道:“你总是把我当孩子来看,可我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道侣,你不用事事都帮我挡着,挣脱魔灵这事我们都经历过多少回了,我早就能够应对了。”
这话如一滴清泉落入赵颐真的心湖,砸的他不知所措,激起万千柔情。他一直把蛮姜当做最爱的徒弟,既然是道侣那便是心意相通,相互爱护。
赵颐真看向他,眼里尽是温柔:“作为师父,我总要护着你才是。”
蛮姜叹道:“你是我师父不错,但是,你还是我的人,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魔灵吞噬。别忘了,我也是爱你的,不想你受苦。”
赵颐真:“······”
二人没有动作,魔灵肆无忌惮侵蚀着他们。
蛮姜说完情话,狠狠的吻了赵颐真。
吻完二话不说将鎏金杵施出,念诵经文,一道道金光自鎏金杵而下,击中魔灵,每击中一缕魔灵就立刻消散,他们身上的灼痛便减去一分。
自身修为与外界神力的加持下,魔灵在渐渐的消失,直到整个九恒山白茫茫的一片,他们才醒了过来。
这场斗法不同寻常,他们过度的消耗修为,这时的赵颐真与蛮姜已经无力再施法,情况与冯佑臣无异。
而赵颐真他们这会必须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两人醒来相互叫来对方的名字,确认都无事后才长松了一口气。
关河令他们见二人醒来也都放下心来,商陆还是很伤心的样子,他看见赵颐真醒来终是绷不住心绪,说起话来像是胡言乱语:“师父,师弟,你们终于醒了!大师兄,是大师兄,三十六年是归期,大师兄没有骗我们······”
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能够从凡人的信念里逃出便是褚青甫的信徒们供奉的神力帮了大忙,赵颐真他们何尝不悲痛。
大雪纷飞里赵颐真与蛮姜打坐调息,作为师父自然要收起伤痛,他安慰道:“为师知道,是青甫在护佑着我们。”
也许这便是道人所追寻的成仙入圣,许多人做不到,做到的都是舍己为人,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大道。
这在常人看来的确很难。
此时法力修为尚在的关河令与商陆突然感到师父与蛮姜的身上已无修为护身,浑身上下透着寒意,与冯佑臣一样的嘴唇都冻得发紫。
关河令两手一把抓住一人的手腕为他们探脉,这才握住手腕便惊愕道:“师父、师弟,你们这是······?修为呢?”
蛮姜轻描淡写道:“只是暂时没了修为而已。”
商陆追问道:“是与他们斗法时耗费的修为?”问完他们他突然一个警觉:“冯师兄,你也是这样吗?”
冯佑臣点点头。
商陆不太相信,他问赵颐真:“怎么会这样?”
赵颐真回道:“凡人信念之力比任何修为都要凶猛。”
商陆一脸的不可置信,赵颐真拍拍他的肩道:“为师现在很冷,我们先下山找个落脚的地方。”
下山的路已被大雪掩埋,关河令便与商陆施法携着三人来到山下。
非寒冬时节九恒山大雪,本就异象,山下的百姓无不担忧他们的谷子今年怕是要烂在田地里了。
扶桑神树被烧成灰烬,而那盏长明灯也已经熄灭。山下的百姓因九恒山一会大火一会大雨,一会冰雹大雪吓得不敢出门。他们懊悔不已,只不过是给那不认识的人指了路而已,还以为他们是来拜祭的,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闯了这么大的祸。澄清观被毁,他们日后还这么求神?
山下街上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在外面走动,他们走了一段路,终于看见一座宅子的门口有两人站着。
一个中年男子撑伞与一位老妇人站在那里,这正是杜府的宅子。九恒山遭遇祸事,不知为何老妇人总觉要出来等着,守着。
茫茫白雪中,他们看见远处有人过来,老妇人便热情的招手示意他们快过来。
关河令与商陆背着赵颐真他们,看见她招手便问赵颐真:“师父,我们要过去吗?”
赵颐真看了看蛮姜,蛮姜一眼就认出这位老妇人是谁。这么多年过去,故人已老,而他还是年轻的模样,可叹这岁月无情,他微微点头,心中是说不出的情绪,眼前这个情况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去吧。”
于是师徒几人来到杜府的门外,还没等他们开口,叶归春便忙道:“快进来吧。”
说着还让中年男子去扶赵颐真他们,进了院门关河令将人放下,赵颐真这才拱手道:“多谢夫人收留,贫道甚是感激。”
说完几个弟子一起向叶归春拱手致谢,叶归春也不问他们为何会如此,她明白自己就算是知道缘由,估计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的,自己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她说:“道长不必致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一边说一边与中年男子一道招呼几人进入堂屋,待众人都落座中年男子站在她身后,杜府除了三五个家丁仆人便再无人出入,想来杜继先也已不在人世。
仆人送来热茶,赵颐真再次道谢:“多谢夫人招待,不知杜老爷可还建在?”
叶归春无奈摇头道:“父亲与母亲两年前已故。”
“······”
赵颐真与蛮姜略微讶异,只见冯佑臣在朝他们点头,因为两年前杜继先去世还是他下山做的法事。
一阵沉默后赵颐真道:“夫人节哀。”
叶归春只是默默的摇头,蛮姜有很多话想问她,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喝了口热茶身上暖和多了,思虑过后看向叶归春身后的中年男人道:“不知您身后的这位是······”
叶归春从看见蛮姜的那一刻心里就一直有个疑团,目光始终落在蛮姜的身上,他真的太像年幼时的“小江哥哥”,但是这位道长又怎么可能是他呢?几次想问又把疑问打消。
她说道:“他是我的儿子,展川快见过几位道长。”
杜展川样貌形似叶归春,浓眉大眼,眼神坚毅,像他这个年纪不是读书就是早成家,不知为何守在母亲身边,若是说尽孝那也说的过去。
“见过道长。”
他一一向赵颐真他们问好,然后又回道叶归春身后。
从他们进屋就没看将杜中玄,蛮姜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便紧追着问:“不知府中还有其他人否?”
叶归春道:“自家中二老去世,我夫君便在家守孝,但是朝中事物繁多,一年后就被召回京中,由展川替他守孝。”
蛮姜想了很多种与叶归春相认的话语,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原来如此。”
这时杜展川突然跪到叶归春面前道:“母亲让我入京吧。”
叶归春先是一愣,然后道:“展川,如今的皇城岌岌可危,你父亲让你留在家里是想保全你的性命,你怎么就不能明白你父亲的苦心?”
杜展川忙道:“母亲你也看见了,连九恒山都被毁了,道长都无处可去,这天下要乱了。身为读书人这个时候不为百姓身先士卒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叶归春眼角含泪,顾不上屋里还有赵颐真他们:“可是我和你父亲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朝中混乱,我们都怕你去了······”
她不忍再说下去,杜展川反倒义无反顾:“今而为人臣,朝中出现逆贼,君上有难,百姓遭殃,正是我辈出山的时候,若是能扳倒逆贼,我死而无憾。”
叶归春痛心不已:“你可知你口中的逆贼是何人?仅凭你一人如何能撼动的了?你去了,叫我那可怜的媳妇与孙儿怎么办?”
“······”
杜展川低下头,他不是没想过这些,入京也是为了将这摇摇欲坠的山河重新扶正,父亲那么大的年纪了还深处漩涡,他又怎么能当个懦弱的缩头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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