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自敦煌回到北京后,暑假开始了。

赵年回石家庄住了一个星期,然后在北京找了一份室内设计的实习工作,每日朝九晚五上班。徐又时签了北京的一家交响乐团,因为上班的地方远,来回通勤要三个小时,他搬离现在跟赵年合租的房子,到单位附近租了个小单间。沈周杭这个学期拿到了中医执业资格证,每日跟着爷爷坐诊,忙得焦头烂额。菁菁回老家了。于飞除了看店就是忙乐队的事,倒也不清闲。只有许宁玖算是踏踏实实地在享受暑假,她住在家里,每周三、周六、周日到关老师家去学习书法,其余的时间完全自由支配。

赵年没有退掉原来的房子,也没有再找室友。他工作日上班,周末乐队排练,每周只休息半天。许宁玖每周日下午到他那去,两个人或出去约会,或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听音乐,一起吃过晚饭后,又手拉着手出去散步。

许宁玖最喜欢糖果酒吧后面的那条街,街道临水,沿河有一整排的柳树,挨近酒吧的地方有一个四尺见方的广场,每天都有大爷大妈们在那跳广场舞。

酒吧一到七点准时打开音响,各种类型的摇滚音乐层出不穷,酒吧的外墙不隔音,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传到外面来,跟广场舞的扩音喇叭一齐折磨路人的耳朵。

她跟赵年每次都沿着河边走,走到广场这里后,坐在台阶上休息。偶有一阵风吹过,树叶的味道像染上了薄荷一样,顿时让人浑身上下都变得清透起来。

赵年说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喜欢来这儿坐着,他说有一首歌可以形容他坐在这时的两种状态,一个人时是“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和她在一起时是“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中都是情侣的味道”,而这两句歌词竟然出自同一首歌。

两个人的生活像电影一样浪漫,唯一让许宁玖不安的是每次留宿都要跟家里撒谎。从小到大,舅舅舅妈很少干涉她,可沈周杭却把她看得很严。他最近经常在医院值夜班,不怎么回家,不然她也不会有那么多机会溜出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周,到了七月十三号这一天,沈周杭组了个局,地点在一家叫唐朝的酒吧。

唐朝酒吧是近两年兴起的一家摇滚乐酒吧,不同于地下丝绒的固定朋克风格和糖果在圈内的响亮名声,这家酒吧区别在一个“新”字。

老牌的摇滚乐酒吧特色突出但是风格单一,唐朝不仅在音乐风格上来者不拒,就连装修也独树一帜,加入了很多时下流行的电子音乐元素。说它“新”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相比于其他摇滚乐酒吧定期会请一些在圈内圈外已经成名的乐队来演出撑票房,它请的乐队则全是初出茅庐根本没有什么名声的新乐队,不管什么风格,不管是不是受欢迎,只要需要演出机会的乐队,唐朝会毫不吝啬为他们提供场地。

唐朝酒吧的老板跟沈周杭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哥哥,他听说沈周杭组了个乐队,主动打电话邀请他们来参加“七一三“的活动。

之所以选在这一天,是为了纪念一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演出。1985年7月13日,一场名为“拯救生命“的演出,聚集了当时世界上最顶级的摇滚乐队和歌手,持续了十六个小时,观看人数超过二十亿。这是一场为了非洲饥荒筹集善款的公益性演出,是整个摇滚乐史上甚至现代音乐、文化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演出,也是影响了后来许多摇滚乐手一生的演出。演出过程中散发出来的勃勃生机,以及背后充满真善美的初衷,都值得让人永远纪念。

“拯救生命”在费城的演出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的,唐朝酒吧破例提前开门营业,同时间播放演出当天的录像。知道这次纪念活动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圈子里的乐手,还有一些酒吧的常客。

酒吧一进门就是一条长廊,墙上挂满了各种海报、唱片CD、黑胶封套,像是老板的一个私人收藏仓库。像许宁玖这样不懂摇滚乐的人可能会觉得这面墙俗气,可真正懂摇滚乐的人却忍不住要羡慕,墙上挂的可都是限量版的唱片和海报,有一些七几年出版的专辑现在有钱都未必能淘得到。

唱片墙的对面是一个休息室,三面落地玻璃,从里面能看到外面,但是外面却看不到里面。此时门敞着,能看到里面布置得极舒适,有四张沙发和一个茶几,靠墙是一个茶水台,上面咖啡茶叶啤酒应有尽有,是特意留出来给表演的乐队休息的地方。

酒吧门脸看着不大,但是纵深极深,里面别有洞天,舞池也比一般的酒吧要宽敞。舞台的正中间放了一块特别大的投影屏。

沈周杭他们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舞池里零零星星坐着几桌观众,有不少乐队的熟人,其中就有曲思江。

许宁玖挥手跟她打招呼。

曲思江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立马转过头去。

许宁玖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于飞:“她怎么了?你们谁得罪她了吗?”

于飞冲沈周杭的方向努了努嘴。

许宁玖凑到于飞身边,“怎么回事?有什么故事?”

于飞摇摇头,“明明是想借吉他给人家,最后弄巧成拙,让人家以为他财大气粗,在人家面前孔雀开屏!”

听到他的形容,许宁玖捂嘴笑:“我还以为有什么浪漫故事!”

于飞耸耸肩,“谁知道呢!也未必不会有!”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他原是为了跟沈周杭打招呼,一看到许宁玖也在场,便转身,“小玖,好久不见了!”

来人正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唐朝,他身材高大,有些清瘦,看上去不像是个开酒吧的,倒像是大学老师。

许宁玖从座位上站起来,“好久不见啊,唐朝哥!”

唐朝比许宁玖大九岁,从小把她当自家妹妹看待,没什么避讳,上来捏了捏她的脸蛋,“我家丫头真是越长越漂亮!”

动作亲密无间,赵年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碍于沈周杭在场,他早就出面阻止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动手,沈周杭早挡在自己妹妹面前,不满道:“唐朝哥,我家小玖都多大了!你别老动手动脚的!”

唐朝笑道:“你也知道她长大了!长大了就会谈恋爱,难道你能一直管着她?”

沈周杭被戳到痛处,摆了摆手,“跟你说不明白!”

唐朝凑到许宁玖旁边,小声问:“小玖,你告诉哥哥,有没有背着你哥谈恋爱?”

正被他说中了,许宁玖一时红了脸。

唐朝是个多精明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故意逗她,“什么时候把人带过来给哥哥我看看?周杭这小子不懂事儿,哥哥我帮你把把关!”

许宁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闪烁,在赵年的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

两秒钟的功夫,唐朝就捕捉到了,心想怪不得那小子看自己跟看情敌似的,于是越发跟许宁玖亲近起来。

赵年气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唐朝却笑眯眯说:“我看过你们在糖果酒吧的演出,非常精彩!有没有兴趣到我这里来演一场,酒水五五分成?”

演出机会当然是求之不得,可赵年正在气头上,说:“我们回去商量商量!”

这话说得不算客气,唐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似的。他的目光在赵年和许宁玖脸上一个来回,转头对沈周杭说:“小杭,回头我联系你,你们一定过来给我捧这个场!”

沈周杭点头答应。

唐朝走后,酒吧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演出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中途他们出去在附近饭店吃了晚饭,然后又回到酒吧。

舞池里,服务生穿梭在人群中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都传来啤酒瓶开盖的声音,酒吧里渐渐热闹起来。光看演出不过瘾,舞台上架子鼓、吉他都是现成的,渐渐有些乐队自发到舞台上表演,把现场的气氛推上了**。

从下午到晚上,许宁玖有些累了,想出去逛一逛。沈周杭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在舞池里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他的人,于是想让赵年跟她一起出去,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往他们这一桌走来。

菁菁坐到许宁玖旁边,拿起她面前的饮料一饮到底。

许宁玖惊讶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菁菁说:“今天下午,我从高铁站直接过来的,行李还在外面放着呢!”

许宁玖说:“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回来了,也不让飞哥去高铁站接你?”

菁菁满脸愤怒,“老娘我才不用他接!”

赵年知道她们闺蜜之间要说话,拉着徐又时走开了。

他们走后,菁菁说:“老娘跟他分手了!”

许宁玖知道她这不是真心话,要是真分手,也不会暑假还没过一半就拖着行李回来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两个人吵架了,原因是于飞去参加了前女友的婚礼。

菁菁说:“怎么?都分手了,还要去亲眼见证人家的幸福!如果人家不幸福,他是不是就要牺牲自己,出手相救了!”

许宁玖听她说得夸张,劝了两句。

菁菁全听不进去,反而警告许宁玖,“你可把你家赵年看好了,不要让他跟那个什么周昕再有什么来往,否则你哭都来不及!”

许宁玖知道她准是这样的反应,没有把自己见过周昕的事情告诉她,听她这样说,只顺着她的意思不住点头。

菁菁气愤不已,连干了几杯鸡尾酒,最后醉得不省人事,被于飞给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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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徐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