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八月中旬,赵年的妹妹从石家庄来北京玩。他实习的公司临时接了个别墅的项目,人手紧缺,带他的师傅请他留下来帮忙,赵年先拒绝了,可电话又打到家里来,当时许宁玖在他旁边,于是劝他回去上班,她带妹妹出去玩。
这样,赵年又上了一个星期班。许宁玖领着妹妹满北京城跑了三天,两个人年纪相仿,有说不完的话题,很快熟络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奇怪的是徐又时。不仅死皮赖脸跟着去高铁站接人,还日日拎着早点上门,比外卖还准时,每次赵年前脚刚去上班,他后脚就到了。
许宁玖心生狐疑。第三天早晨,她起了大早,提前到赵年家,把徐又时堵在门口,质问他:“你怎么回事儿?”
徐又时满脸无辜,提起自己手里的油饼,“我来给和琪送早餐啊!”
许宁玖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别给我装傻充愣,快点老实交代!”
徐又时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许宁玖第一次见他这样老实巴交的,料想自己猜得没错,“你疯了吧!妹妹可是未成年!”
徐又时头垂得更低了。
许宁玖心想,懵懵懂懂的年纪,谁还没有个心上人,她自己还暗恋过隔壁班的体育生。可徐又时是个成年人,她知道隐藏对一个人的喜欢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知道抑制想要靠近一个人的冲动是多困难的事。
她终于明白了那些为孩子早恋操碎了心的家长的心情,她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妹妹,不能让徐又时这个家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徐又时何尝不知道这些。他第一次见和琪,发誓要替赵年讨厌这个后妈带来的妹妹,可渐渐觉得有个粉琢玉雕的小人儿跟在后面也挺有面子。等离开家乡,上了大学,不管多优秀的女孩追求他,他心中都忍不住要跟和琪比较一下,最后谁也看不入眼。
他一度觉得自己这么在意和琪是因为赵年的关系,甚至怀疑自己对赵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他最近见了赵年对沈周杭的态度,才恍然大悟,“大舅哥”这个身份才是他尊敬赵年的源头。
许宁玖见徐又时沉默不语,肃然开口道:“我警告你,你老实点!什么也不许跟和琪说!她还有一年高考,这一年里你不许打扰她,否则我就把这件事告诉赵年!”
徐又时知道她这是关心和琪,难得没有还嘴,“你放心吧!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心里有数!我就是过来送个早饭而已!”
许宁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不是在说谎,稍稍放下心来。再仔细一瞧,他两个黑眼圈都快跟眼睛一样大了,她笑道:“你这几天睡没睡觉啊?每天天不亮就在路上了吧!”
徐又时有些不好意思,傻笑着,“没有,现在天亮得早,亮得早。”
许宁玖把早餐从他手里抢过来,“好了!你早点回去上班吧!明天也别来了,我又不会饿着和琪!”说着就要进门去。
徐又时想看一眼和琪再走,不敢开口,站在原地不动。
这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和琪探出头来,“姐姐,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怎么不进来?”
许宁玖说:“没什么,没什么!你时哥哥说他要走了,上班快迟到了!是不是啊,时哥哥!”
这一声“时哥哥”,让徐又时鸡皮疙瘩掉了满地。经过刚才的一番对话,他在许宁玖面前突然就有了“女婿见丈母娘”的那种局促感,也不敢反驳,点着头应和她,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许宁玖第一次在他面前占上风,立刻端起了“长嫂”的架势,“对了,肉肉,后天周六,我们在赵年家聚餐,你能不能把曲思江请过来?”
“请她?为什么要请她?”
许宁玖说:“你还不知道吧!妹妹特别喜欢海狸乐队,尤其喜欢曲思江。她听说你们跟海狸合租排练室,就想让你们帮个忙,让她见一见曲思江。”
徐又时问:“聚餐的话,周杭也来吗?”
许宁玖说:“那当然!这还用问?”
“那可有点困难了!”
“为什么?”
徐又时苦着脸,“你是真不知道啊!周杭和曲思江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见面就掐架,跟斗鸡似的,不给其中一方按在地上摩擦,那是绝对不肯罢休的!”想到和琪,话锋一转,“算了!也不至于到仇人见面的地步!我尽量吧!”说完,嘱咐和琪好好吃早饭,转身离开了。
徐又时走后,和琪靠在门上,“姐姐,我什么时候变成曲思江的粉丝了?”
许宁玖笑:“哦,不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和琪故意学着她跟徐又时说话时的语气,“好吧!我就替你背这个锅吧!你可能不够了解我那位老哥,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女孩子的醋他也会吃的!”
许宁玖说:“你这个丫头啊!说不上是在替你哥哥出头,还是在替你这位时哥哥出气!”
和琪脸一红,转身往回走,“哼!不用我帮忙就算了!”
许宁玖不再逗她,挽着她的胳膊,“好妹妹!你就替我当一次海狸乐队的乐迷吧!”
不知道徐又时是怎么说的,周六那天,曲思江真的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她们乐队的鼓手,一个叫何颂的女孩。
进门后,曲思江送给和琪一张乐队五人签名的专辑,还有一张她们自己拍摄制作的封面海报。和琪收起来,等她们走后,偷偷送给了许宁玖。
她们几个女孩凑在一起,没一会儿就闹成一团,气氛十分和谐。
许宁玖见曲思江为人大方又温柔,并不像徐又时说的那样尖锐,可很快她就发现曲思江的刻薄只针对沈周杭一个人。大家一起聊天时,不管沈周杭说什么,曲思江都要唱反调,还给沈周杭起了个外号叫“沈公子”。
“沈公子”不禁让人想起动画片里那个孔雀开屏的“沈王爷”。许宁玖越想越觉得贴切,越发觉得曲思江这个人有意思,不愧是她一眼相中的女人!
晚饭他们叫了火锅外卖。
席间,沈周杭的白色T恤溅到了油点子,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总低头去看,惹得曲思江频频翻白眼。
赵年看不过去,“别擦了!去我房间换一件吧!”
沈周杭立刻起身直奔赵年的卧室。刚进去没一会儿,就听见他扯着嗓子喊赵年的名字,喊了一声没有回应,继续拔高了音调喊。
赵年撂下筷子进去。
只听门“咔”的一声从里面锁上了。很快,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还有故意压低了的争吵声。
于飞坐得离卧室近,他第一个冲进去,稍用力一扭,门锁就被冲开了。
许宁玖紧跟在于飞后面进了房间。她看到床上放着的那件连衣裙,瞬间眼睛一黑。转头就见赵年被沈周杭揪着领子抵在墙上,地上的吉他架子倒了,吉他掉在地上。
这一天还是来了。
于飞眼疾手快,挡住了随后而来的徐又时跟和琪。
和琪不肯出去,非要进来看赵年。
许宁玖冲徐又时使了个眼色。
徐又时大概猜到了屋里的情况,连哄带骗把和琪给劝走了,于飞也跟着出去,关上了门。
出了房间,徐又时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想起赵年和沈周杭身为朋友和队友,如今却因为另一种关系和身份翻了脸,不禁有了兔死狐悲之感,想起自己跟和琪的未来,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情。
赵年被沈周杭打了一拳又按在墙上,他不仅没有还手,甚至都没想要反抗。他也有妹妹,能理解沈周杭此时的愤怒,想着让他发泄完,再坐下来好好跟他解释。
可许宁玖见不得赵年挨打,冲上去拉住沈周杭,“哥,你冷静一下!”
沈周杭气得脸色发青,看了一眼妹妹,没有放手。
许宁玖低着头,“哥,我知道错了!”
沈周杭“哼”了一声,“这时候知道叫我哥了!”
许宁玖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合适的时机?”沈周杭怒视着赵年,“你小子算计我,算计我妹妹!从一开始把我弄到乐队来,就是为了今天,对不对?”
赵年没有否认,沈周杭说着又要动手。
许宁玖一急,脱口而出,“在敦煌的时候,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他们没有反对!”
沈周杭瞬间顿住了,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妹妹,脸上的表情既失望又失落。
许宁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跟沈周杭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平时不愿意承认他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的玩笑话,但是心里却认定他还有舅舅舅妈是跟父母一样重要的亲人。
赵年也知道这句话对眼前的这对兄妹的杀伤力有多大,这不就是说只要父母同意,不用在乎哥哥的想法吗?他把许宁玖扯到身后,对沈周杭说:“小玖她不是那个意思,都是我的错,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隐瞒你。有什么气你只管朝我撒,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们?”沈周杭愤怒地喘着气,“我还没同意呢!你和她什么时候就成了我们了!”
“是,是我说错了!”赵年低声下气,“你和我,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好不好?”
沈周杭松开手,扯开房门,“走!现在就走!”
许宁玖想要跟着。
他们两个转回身来,异口同声:“你不用跟着,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沈周杭“哼”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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